之,显出主仆情深。然而朱祁镇对王振的‘先生’二字,显然是上到另一种高度了。皇帝都如此礼遇,也别怪朝臣们风行草偃地跟随。上行下效原本就是世态常事。许多官员甚至公侯宗亲,为了上体圣意,都会唤王振一声“翁父”!更能豁出去不要脸的臣子,还会把自己的胡子也剃了,然后跑到王振跟前无中生爹讨好道:“父亲大人您都没有胡子,我这做儿子怎么敢留呢!”丝缕旧事在朱祁钰的脑海中翻腾,如同日光下纷飞的尘埃,起伏不定。其实,他今日想的多,那声‘先生’如鲠在喉,正是因为身侧落后半步站着的于侍郎——朱祁钰本身是个温和性子,行事颇易受身边人的影响。若此时他身边站着的,是那群积极认爹认爷爷的官员,围着王振大肆恭维吹捧,氛围到了,朱祁钰也能随着唤一声先生,把场面敷衍过去。可此时他身旁的于侍郎,身着三品朝臣的朱绯官服,萧萧肃肃立在当地,没有一丝要给王振行礼的意思。于谦站的坦然又坦荡——翻遍大明律,没有朝臣向宦官行礼的条例。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身侧,如对着一面澄净如水的冰镜,清净映着世上不合道理之事。于是,‘先生’这两个字,朱祁钰就说不出口,像是一把酸涩的青梅哽在喉中。他忽然又想到,那位剃胡子讨好王振的官员,几年前就被王振拉拔到跟于侍郎的一样的三品,身居工部侍郎要职(掌举国上下工程,诸如土木、水利、矿冶等基建,肥差)。跟如此同僚在朝堂并立,于侍郎在朝上在官署办事,心中也会有跟他方才一样的委屈吗?朱祁钰飘来飘去的思绪,被推开窗扇的声音打断。他抬起头,看到推开窗扇的皇上。那是一张朱祁钰很熟悉的面容。毕竟是亲兄弟,面庞总有几分相像。然而从开始懂事起,朱祁钰就清楚,每个人也在告诉他让他清楚——哪怕年龄只差一岁,哪怕生的有几分相似,他们兄弟俩的路也是截然不同的。一个将来要做手握天下的皇帝,一个要做安分的亲王。两人并非一母同胞。朱祁镇的母亲原是孙贵妃,因父皇爱重,又因胡皇后无子,便废胡皇后立孙皇后。自此,朱祁镇便成了长子与嫡子,是无可争议的太子。这是争不得的。而他,朱祁钰很早就明白,他算是……备用品:毕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皇帝就俩儿子,万一太子出了意外,还能有一个备选顶上。而且,他还不是一朝的备用品。父皇驾崩后,兄长顺位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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