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轻畅,杀机隐隐,显然对其人并不似口称的无视。
李涪恍若不觉,温声道,“倘若如此命歹,就是一无能之辈,怎值得父皇垂顾?”
窗外春雨如酥,座中二人笑言款款,气氛格外的轻悦。
岭南既然平定,当地官员少不了纵情宴乐,堂皇的楼阁内一片昏暗,边角的琉璃灯擎举着几星亮黄,靡乐悠悠荡荡,脂香肉香浓郁,一群男女放浪的翻滚,声响不堪入耳。
隔屏后有个高大的身影,借着琉璃盏光瞧一封信,神情宛如凝住,忽听得足声移动,将纸在火上一引,瞬间燃成了灰。
一个官员撞进屏后,似醉非醉,指着他笑道,“大伙皆在享乐,陆将军独个躲着,不妥!”
官员满面红光的过来拉扯,然而人与楼阁倏的消失,化作一团白茫,明晃的光中隐约有个纤秀的身影,脆利的呼喝,“起来!”
静寂的暗夜,锦榻上的青年仿佛陷入了梦魇,身躯微微一挣。
梦中的明光更炽,声音如刺穿神魂,“陆九!”
陆九郎猛然一震,从梦中弹坐而起,脊背湿汗淋淋。
石头还在脚踏上沉睡,院子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一切毫无异样。
陆九郎却是心神不宁,梦中的警兆似一根尖针悬在眉睫,正当屏息静气之间,远处传来了微响,陆九郎一跃下榻,踹醒了睡得正香的石头。
石头懵然一弹,就听陆九郎压低声道,“把院子里的弄醒,有人杀过来了。”
石头吓得神智骤清,顾不得穿衣,光着膀子拎起刀,与陆九郎冲出去将满院横七竖八的兵卒踢醒,短短数息之后,外间的脚步已如春蚕咬桑,沙沙而近。
今晚的月光极好,银亮如洗,映得庭院格外清晰。
院门的木栓在给人用刀缓缓的拔动,无数眼睛盯着它移退,直至咚的一声,坠在地上。
院门轰然踢开,闯入者以为将是一场睡梦中的屠杀,却见门内一个高大的黑影,目光灼亮,月下宛如修罗,身后一群光膀子的兵,个个煞气横溢。
刀声、啸声、痛号与嘶喊声,夜色隐去了鲜血的怖艳。
一场厮杀来得暴烈,结束得也很迅疾,来屠杀的反被屠,仅留下两名活口。
陆九郎挑灯刑问,对着阵阵惨叫,冷笑道,“孙押衙遣你们来?有人要他除掉我,命令打哪来?”
石头听得毛骨悚然,那位孙大人笑脸相迎,一点也没有官威,两个时辰前还在宴上夸赞苍狼的勇武,转身就暗下杀手,一干人险些在梦里做了断头鬼。
孙押衙在岭南的地位仅次于节度使,就算失手,一定不会罢休。陆九郎用来平乱的兵是异地征调,目前已发还各州,手下所余不过百人,如何敌得过地头蛇?
石头越想越慌,“九郎,姓孙的好毒,还想把罪行栽给毛延的余孽,后头少不了阴招,反正已经平逆成功,我们连夜撤吧!”
陆九郎眸光一闪,冰冷又锐毒,“撤?等我们一走,他立刻大张旗鼓的闹腾,称叛党压根未平,我们的战绩是杀良顶冒而来,在折子里一通混淆黑白,功劳就全废了。”
石头脑袋懵了,又气又急,“操他个王八羔子,那怎么办?”
陆九郎站起拔刀一劈,两名俘虏脑袋落地,尸身栽倒。
石头看傻了,“你怎么全杀了?人证没了,朝廷责问起来,怎么证明是姓孙的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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