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痛时?,每当这种黏附感如影随形之际,安有总会频繁想到幼时?。他会想起自己练琴练到肿胀的手指,想起许思琴,想起妈妈盯着她眼睛告诉他:
“你不能用这种方式逃避痛苦。”
语言降落在安有生命里,便成了他一生的隐喻,成为?支撑他前进的筋骨,只是不知怎么越撑越高,撑得他快要破掉。
严馥缓下语气:“但这是严自得必须经历的过程,他总要去?面对的。”
安有问她:“哪怕可能会摔碎?”
“不会的,小无。”严馥向他保证,“严自得没?有那么脆弱。”
“你要相信他。”
“……”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没?有错。”严自得道。
他声音有些沉闷,他将脸埋得更紧了:“是我应该谢谢你还需要我。”
“安有,在我醒来的时?候我常常有种模糊的意识,我总在想,我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到足以毁掉我人生的决定?但我连这个意识都去?逃避,我不敢去?细想这个错误,也不敢去?想现在的你……”严自得有点呜咽,“我知道你改变了很多。”
安有垂下眼睛,他好轻好轻揉着严自得脑袋:“其实我也不太想承认呢。但严自得,很抱歉呀,这就是事实。”
严自得在这个时?候慢慢抬起脸,衣服褶皱在他脸上压出一道又一道红痕,眼睛也红彤彤,安有笑露一排小白牙,说严自得你怎么变成了印第安人。
严自得做出一个可怜的表情?,安有于是便立马心软,伸手帮他轻轻擦去?残余的眼泪,嘴里小小声说着:“还是不要再哭了,不能把?眼泪哭干。”
严自得伸手抓住他手指,又垂着眼睛以此从食指摸到小拇指,安有的手指依旧柔软,没?有一丝茧的痕迹。严自得又感觉自己心脏塌了一角。
他接回自己最开始说,很慢吞吞的,表情?也因为?缓慢而变得出神?:“昨天妈妈来找我,我想她说的其实很对,这的确是我的错误,是我很自私地将你们抛下那么久。”
安有动?了动?嘴,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严自得继续道:“刚刚我去?看小胖,他瘦了很多,小无,每次你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害怕?”
安有静静看着他,半晌才笑了下,嘴角勾起微小弧度,这是一种被?看穿的表情?。他回答,语调渐轻:“对,严自得,我很害怕很害怕。”
严自得便拿脸颊轻轻碰他手心,声音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安有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眼睛特别?酸,但他有在很好忍耐,眼泪被?他吞咽下去?,他拿手指戳一下严自得脸颊,告诉他:“我原谅你。”
严自得现在的脸颊几乎没?有什么肉,这和真正十?九岁时?的严自得不太一样,他没?有那么消瘦,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时?时?露出不安的神?情?。
其实从这个方面来说严自得也并?没?有完全?留在两年之前,他在幻境的不断摔打下,也磨平了一些尖锐,虽然多了些颓唐,但也多敞露了些柔软。
至少在有安有的那个幻境里,严自得习得了一点勇敢,学会了一些坦诚。
他说:“我也很害怕。小胖刚刚给我说到死,”严自得将这个字读得好快,原来在人不得不面对真正的死亡时?,竟是如此想要摆脱。“他说他需要见到我,需要属于他的最后一面。”
严自得咬了下嘴唇,安有想要安慰他,可惜他发?觉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语言都是苍白。
语言在此时?失去?所有效力。安有在最后只是垂着眼捏了捏严自得的手指,像他的指尖是泵,而自己正在给他鼓气。
“这也总让我想到严自乐,严自乐在选择离开时?问我,他问我生活是什么?我说等死。结果他死掉了。”
语句碎块那样跌出,严自得越说语言越碎,越说脑袋越低。语言到底怎么会那么沉重,他呕出字眼,却像是呕出石头,呕出脏器。但他却奇怪地不再通过这样的呕出获得轻盈。
“应川,严自乐,他们似乎都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死,但只有我,在长久以来的日子里只是把?这个字当成一个借口,一把?匕首,一个自戕却永不致死的工具。我只是在很可恨,很可恶的逃避,以至于当我又真正在面对死亡的阴影时?,我第一想法仍然是躲。”
在小时?候,严自得最擅长的就是躲在严自乐身后。他踩着哥哥的影子,任由哥哥代替自己去?应付各种不同的大?人。
而在长大?后,严自乐死掉了,严自得再也躲不去?谁的背后,他便选择将自己抛弃。他躲去?时?间背面,躲到十?九岁之前,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恳求谁也不会将他发?现。
但妈妈仍旧选择将他撬开。
外面世界的光太亮,严自得被?刺得眩晕,在幻境里被?拉扯出的勇气一下又在现实里消弭。正好安有到来,他又顺理成章躲去?安有背后。
严自得想来自己真是一片伥鬼的影子,多恬不知耻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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