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出声,文玉亦不接话,两人就这么静默而对,相顾无言。
敕黄垂首低眉缩在一旁,见左右僵持不下,心中不免焦急。他就知道神君既不让文玉前来,定然有其道理,可眼下已然撞上,又该如何?
一番思索,敕黄无奈叹息,真是想得他牛头都痛。
沉寂之下忽而云涌,有风自文玉身后袭来,似乎是无形的双手将她勉力往前推动着。
发丝扬起,尽数跃至文玉肩前,缭乱着拂过她的面颊,她双眸沉静、定定地望着那人。
眼见他白袍翻飞、莲纹生光,眼见他眉梢冰寒、眼眸波动,眼见他身形微动、挪步而来。
文玉骤然动身,坚定无比地行往玉阶之上。
顷刻间,二人相对而行。
他既是帝君太灏,在幽冥府的大殿之上会对她有那番言论也不奇怪。可笑她竟要他打上东天庭,闯进春神殿,状告到她师父句芒上神跟前去。
如今他依言而来,文玉只觉得天旋地转。
虽则心中大乱,可一步步前行,文玉却毫不退缩。
纵使他是帝君太灏,她也要找师父问个清楚。
二人行动间俱是衣袍翻飞,位于正中的敕黄不由得左右环顾,这阵仗
文玉总不至于要同太灏帝君打起来罢?
敕黄忍不住在心中捏一把汗,极其专注地紧盯着文玉的一举一动,时刻预备着飞身拦上去。
他倒不是怕文玉冒犯太灏帝君,只是以帝君的修为,他担心其随意一拂袖便能令文玉重伤不起。
相对而行的两人逐渐向敕黄靠拢,不知是不是他看花了眼,他总觉得太灏帝君行色匆匆、步履忙乱,气息似乎并不平稳。
就如同方才在擢英殿搭救文玉之时
距离越来越近,文玉能清楚地瞧见太灏的那一双眼
深如古井、静似寒潭。
毫无情绪的眸子就那么平淡地与她对视,仿佛没有什么能令其生出一丝波澜。
文玉强自镇定着,紧绷的面色不肯显露半点破绽,更不愿意落了下风。
可是如同海面上的涡流,尽管面上再如何风平浪静,也无法抹去掩藏其中的波涛汹涌。
她心头的钝痛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越发清晰,文玉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帝君太灏决计不会是宋凛生。
因为宋凛生从不会用这样漠然的眼神看着她。
文玉强压胸腔中莫名的憋闷和没来由的怒气,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人是擢英殿的主人太灏帝君。
可是认知越明白,她的心绪反倒越不受控制。
敕黄敏锐地察觉到文玉的不对劲,担忧的目光随之而来。若是文玉真的大打出手,他虽不放心,倒不会觉得奇怪,可眼下文玉一言不发,实在是静得可怕。
风声席卷,香云交叠,太灏于莹白的玉阶上一路往下。
自他出声唤文玉君往后,亦不曾有过旁的只言片语。
白袍轻动,翻起的衣角浑似层叠的波涛,一点一点地拥至文玉面前。
太灏帝君出言留她,是想同她说什么呢?
追究她在幽冥府那一脚的无礼?还是问责她对不死树犯下的罪行?或是惩戒她方才私自窥探神君的不敬
文玉心绪翻涌,面色却极静,她毕竟不是从前那个喜形于色的小树妖。
一朝飞升,她也担得起旁人的一句文玉仙君。
无论太灏帝君会说什么,她一概承担便是。
可她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却唯独不曾预料的是
太灏自她肩侧错身而过。
其飞扬的发丝拂动着,于她耳畔扫过,酥酥的痒意令麻木的文玉也不禁为之一颤。
一瞬间,万籁俱寂。
既无话要讲,为何要唤她?
幽冥府上对她的漠视在前,断云边外对她的戏弄在后,这位太灏帝君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片刻的怔愣后,文玉清醒过来,其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断云边的门匾,将那些纷乱的心思尽数摒去。
既不是宋凛生,便没有侧目的必要。
指甲陷进掌心之时,文玉的脑海中亦是一片清明,她寻师父要紧。
待二人各行一遍边、逐渐远走,左右的云雾似得了特赦般,登时四下弥漫、交叠翻涌。
敕黄就在这团雾气中猫着身子微微转动眼眸,直至太灏帝君的白袍几乎要融进天色,敕黄忙不迭地抬脚追上文玉的身影。
文玉敕黄犹疑着,视线扫过文玉的面庞,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你
你怎么不叫我烧火棍了?文玉头也不回,出言打趣,话音却并不轻松,大黄?
文玉。敕黄正色道,实在于心不忍,我有话要同你说。
文玉步履匆匆,顺着玉阶往上的身形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有话等我寻完师父再说。
敕黄还欲说些什么,可一触及文玉并不明朗的面色,他又难以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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