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不止、飞花不息,寻芳水池重归宁静,一股无法言说的静谧之美将宋凛生笼罩其中,好似浑然天成的水墨画卷。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间的波涛终褪去,宋凛生一叹,预备着起身。
公子?哎哟我的公子,你在此处趴着做什么?
呼声乍起,犹如惊雷。
洗砚的声音如同利刃一般从宋凛生的身后杀来,宋凛生身形一顿,而后直起身来。
待他转身看去,果然是洗砚。
仙师不是说了,不叫公子靠近水边,你怎么总不上心!
洗砚抬袖便冲上来,一把将宋凛生拉开几步远,横在宋凛生和水池中间。
他回身瞧了两眼寻芳水池,心中暗道菩萨保佑、有惊无险,而后便瞪着自家公子,没好气地劝道:上回为了文娘子一头扎进沅水之中也便罢了,那时人命关天、计较不得。
可眼下好端端的趴水池边上玩儿什么?
洗砚闹归闹,只是话一说完,便见公子衣衫凌乱、面上也是水渍横流,他一面嘟嘟囔囔地念叨,一面上前为公子整理衣摆。
宋凛生怔然,由着洗砚将他摆来摆去。
若不是洗砚提起,他倒忘了仙师这么一回事了。
从前听阿父提过,他少时体弱多病,遍寻良药不得,阿父四处寻医,阿娘求神拜佛,就连一向不信鬼神之说的兄长都为了他的身子上香祷告。
正在全家人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位游方术士路过江阳,听了他的事之后,竟然主动上门拜谒。
当时那仙师曾言,他所得之症,皆是小病小灾,无关痛痒,几幅汤药下去也便好了。
真正需要注意防备的是莫叫他靠近水滨,大到江河汪洋、小到水榭湖泊,皆在范围之内。
这也是洗砚如此紧张的原因所在。
只是,他信鬼神、却不信命运,倒将此事抛诸脑后了。
宋凛生一叹,垂眸看着洗砚忙活,他忽而想到什么,轻声问道:这个时辰,你怎么会来此处?
他不是叫了阿竹和阿柏去帮手,也不知是做什么。
洗砚躬身理着公子的衣摆,闻言抬首看着自家公子,有片刻失语,而后他又俯下身去一面继续拍着水渍,一面答话。
这个时辰?公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洗砚摇摇头,看来这几日公子实在是劳累了,得好生休养才是,怎得说话都有些颠倒了。
早就过了正午,此刻用饭都嫌迟了。洗砚瘪嘴,嘟囔道,我呀,是打算去观梧院寻公子和文娘子用饭的。
连日来,公子和文娘子是吃也吃不香,谁也睡不好,好不容易今日回府了,可得好生滋补一番,弄些热乎的吃吃。
我叫阿竹、阿柏帮忙,一道弄了个铜炉子,咱们涮肉吃?洗砚抬首,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自家公子。
宋凛生思忖片刻,待洗砚将话说完,他才轻摇着头拒绝,罢了,留着晚些时候给文娘子送去,眼下不要去观梧院叨扰。
洗砚的笑容僵在唇角,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啊?这是为何?
莫说公子了,打铜炉子文娘子应该是极其喜爱的呀,怎么叫晚些时候才送?
不如叫阿竹阿柏先送回观梧院?他与公子不去便是了,阿竹阿柏是文娘子院里人,总算不得叨扰。
宋凛生不待洗砚反应抬脚便走,只是待他话音落地,宋凛生身形一顿,补充道:
叫阿竹阿柏到别处去忙,昏暮之前不必回观梧院扰文娘子。
洗砚见公子动身,赶忙紧随其后,听他的吩咐一出随即便习惯性地应声,是,是啊?
阿竹阿柏也不叫回去?洗砚傻眼,拿眼角偷偷瞄着自家公子,这又是闹哪出?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乖乖噤声,却总也不死心,试探着问:那公子可要去前厅用饭?
宋凛生手中攥着那根锦缎织成的发带,几乎是不必细想便摇头否定,你去烧些热水,我要回房更衣。
更衣?洗砚惊呼出声,这才发觉自己惊讶过头了,他两手捂住唇周,小声念叨,大白天的更什么衣?
宋凛生站住脚,回头轻瞥一眼,并未与洗砚过多纠缠,他目光中的神色不容置喙,还不快去?
洗砚一噎,他家公子人虽温和、性子也好,却也是说一不二的,他可不敢再往上去触霉头。
洗砚缩了缩脖子,转身便往来时路去了,不就是烧热水嘛,他自去烧热水便好,公子何必动怒?
莫非?一个大胆的猜想自心中升腾而起。
洗砚眉尾扬起,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密事一般,三两步快速逃了。
莫非公子和文娘子吵嘴了?
自己不用饭便罢,还叫他不要去叨扰文娘子?
这其间必有猫腻!
宋凛生驻足,瞧着洗砚抖动的双肩和疾走的步伐,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
不再纠结,宋凛生叹息一口,转身往自己的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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