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在沅水河道的基坑当中冻了一夜,方才回了宋宅,热茶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便又匆忙往后土庙赶,随后施法救人、散去大半灵力。同那刀疤脸你一眼我一语地争斗许久,却还是只有叫他抓了,还在马背上颠簸了半日,震得她肝胆俱裂、五识涣散。
这么个活法,就是铁打的也吃不消,更何况,她不过是木头变的。
她现下非常需要静坐一会儿,以待灵力恢复。方才同申盛一路走过来,她分明瞧得清楚,这林间一草一木、哪怕一块石头沙砾她都不曾漏下
此处,分明是后春山的后山脚下。
这样最好,此处靠近梧桐祖殿,离师父的神像随有些距离,却总算能摸个边儿。
靠着师父神力的滋养,想必她很快便能勘破,使灵力运转顺畅、不再滞塞。
文玉自顾自地想着,心思全然扑在灵力恢复之事上。
只是她沉默不语,垂目沉思的样子落在申盛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文娘子,可是在忧心?
文玉叫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打断,便停下了思考,转眼向申盛看去。
只见他局促地立于一旁,看到文玉望过来,更是手足无措地抓了一把后脑勺。
文玉不禁哑然失笑,她没记错的话,被抓的是她、被看住的也是她,怎么这位婶婶倒紧张起来了。
你不必忧心,当家的只是看起来嗯略有些粗犷。他双眉蹙起,似乎在心中搜罗着适宜的措辞,其实为人还是不错的。
看起来粗犷,为人不错?
前半句是显而易见的,文玉已亲身领教过,可是这后半句文玉歪了歪头,耳侧的发辫顺势而动
有待商榷。
见文玉仍是沉默不语,申盛似乎急于论证自己的观点一般,又紧接着念叨:
是真的,至少依我之见是真的。
哦?文玉一双手紧了紧身前的毯子,故作难以置信的模样,眼尾更是带上三分疑惑之色。
当当然,不能叫他看见我私自把这毯子拿给你用了
申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面颊也逐渐热了起来。
若说什么短处,当家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将这些往来的货物看得极紧。这毯子他原本不该拿出来,不过他瞧着文娘子穿得单薄,借她用用,想来是不妨事的。他只需赶在当家的发现之前归于原处便是。
申盛这般想着,便也不自觉放松下来,他又回身在下边儿的一个包袱里摸了又摸,这回耗时短些,很快便取了东西,顺势坐在文玉身侧稍远的位置。
听着耳畔簌簌的声音,文玉忍不住偏头一看
却原来,申盛从包袱里取出来的是一册什么书卷,此刻正打开三两页,随意地任夜风席卷、乱翻书页。
文玉扯了一把身上的毯子,不禁计上心来
他们的来路恐怕轻易问不得,不过这毯子难道也不能问?
这毯子有什么稀奇?照我看,不过一块过时的布料罢了。文玉鼻尖轻哼,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抬起衣袖一角,就着月色端详起其上的暗纹来。
现下街市上都不时兴这样的料子了,你们当家的做什么那么宝贝?还叫人碰不得?
文玉竖着耳朵,聆听着耳畔的流云与风声,更是不能放过申盛哪怕一个呼吸停顿的变化。
娘子哪里的话,我们是商队,做的就是这行的营生。
申盛眉目舒展、面色沉静,一面专注地盯着手上的书卷,一面向文玉解释着。
有些货是买家一早定下的,有的是顺路采买的,带回去再一并售出。
似乎看到了什么高深之处,他周身的气场不似方才平顺,眉头也禁不住地蹙了起来。
毕竟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是以当家的将这些货看得紧些,他这般做也在情理之中,无关于时兴与否、贵重哪般。
那他看这娘子衣衫单薄、挨冷受冻的,将毯子借她一用,也不算情理之外。
这回我们一路在外头巡游,采办了不少东西,最近才折返回来。这毯子便是其中一件。
商队。
文玉深思一动、心中大喜。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比洗砚更不设心防之人。
和申盛比起来,洗砚那漏勺的美名实在受之有愧,干脆他将这称号双手奉上,赠与申盛罢了。
他说起话来实在四面漏风、八方散漫。
不过她听这申盛说话的语调、神色,包括一些惯用的习性,却与那刀疤脸一干人等,不甚相符。
倒像是
文玉目光一转,瞧他清瘦的身形和端正的五官,最后落在了他手中摊开的书卷上。
倒像是宋凛生那般的读书人。
今日跟着那刀疤脸的一行人,全是配的弯刀。这申盛,浑身上下看起来却并无一件称手的兵器。
当家的说话办事是不甚讲究。申盛低着头,文玉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可若是事事讲究,这一路上我们恐怕早被山贼水匪劫掠过不知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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