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叶阳大人已经在庭下候见了。
&esp;&esp;秦深榻旁只留了小厮与婢女各一伺候，这会儿正咳得胸骨疼，闻言道：“看着柳亸花娇，皮下真是一把固执骨头。罢了，放他进来，你们都退下。”
&esp;&esp;须臾叶阳辞进了殿，尚未近前，便听榻上的秦深说：“系个帕子再过来。”
&esp;&esp;他从袖中抽出一条白帕子拦住口鼻，掀帘入内，见秦深穿着深色直裰，半倚在床头软枕，下半截脸也围了面巾。
&esp;&esp;叶阳辞也不行礼，径自拎了把靠背椅，不远不近地往榻前一搁，坐上去，语气关切：“王爷还好吗？”
&esp;&esp;“还活着。”秦深淡淡道，“怎么，你是特意来高唐问候我病情的？”
&esp;&esp;叶阳辞一脸诚实：“不，是州官问政，我顺道拐过来看一眼，做个人情的。”
&esp;&esp;秦深冷声道：“看过一眼，可以走了。不送！”
&esp;&esp;“可是看过这一眼，还想再多看几眼。王爷何必急着送客呢？”
&esp;&esp;自从提灯照见“胭脂虎”后，秦深就觉得这人艳色逼人。
&esp;&esp;先前在书房里看清的是美，从衣领下窥见的是欲，如今再被这艳字一浸润，成了活色生香的诱惑。
&esp;&esp;诱惑若是凛然不可冒犯也就罢了，他也不是霸王硬上弓的性子，可偏偏这人又开始说些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话，猫尾芦花似的搔人心痒。
&esp;&esp;大爷，常来玩儿啊。那股勾栏调调忽然转到耳边，是嘲讽，也是撩拨。
&esp;&esp;秦深用力咳一声，移开视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为了钱，这次又是为什么？”
&esp;&esp;叶阳辞道：“瞧王爷说的，好像我这人唯利是图。我不是也有心血来潮的时候么？”
&esp;&esp;“——所以是因为徒骇河那事的后续。”
&esp;&esp;叶阳辞知道他敏锐，但仍暗叹他敏锐到只从“心血来潮”四个字中就揣度出自己的来意。
&esp;&esp;秦深说拉他上贼船是心血来潮，而他说相送百里拔剑是心血来潮，可是对他们这样惯于谋定后动的人，本就不该有心绪流露的松懈与不计后果的失控，哪怕只是一瞬时。
&esp;&esp;叶阳辞敛了目，注视着榻沿的卷草纹木雕，说：“那夜我们没有处理干净尸体，一来是人手不够、时间不及，二来……王爷也存了钓鱼的心思，想看响马贼背后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esp;&esp;秦深没有出言否认。
&esp;&esp;“结果那些尸体被鲁王府的瞿长史打捞了上来，交给许知州调查。这不是偶然撞上，响马贼头目身上被割掉的黑色刺青，足以证明瞿长史的欲盖弥彰。”
&esp;&esp;秦深压着凶猛的咳感，克制地咳了几声，声音沙哑：“既然割掉了，你又如何知道是黑色刺青？”
&esp;&esp;叶阳辞道：“因为刺青有两个。瞿长史只打捞了一个，另一个被许知州事后捞到，摆放在州府衙门的停尸房里。而我又那么凑巧地，在尸体彻底腐败或掩埋之前，进入停尸房，看到了它。”
&esp;&esp;他起身，走到摆放文房四宝的书桌旁，提笔沾墨，在宣纸上勾画出一个与刺青几无二致的黑色图案，展示给秦深看：“认出来了么？”
&esp;&esp;秦深坐直了半身，审视片刻，笃定道：“墨者徽记。”
&esp;&esp;“王爷是考古大家，对这些古徽记自然是了然于胸，不会看错的。”
&esp;&esp;“圆环代表‘墨辩’，城楼代表‘墨工’，剑刃代表‘墨侠’，这是墨家的三个分支，都奉钜子为首。墨家兴起于战国的百家争鸣，湮灭于秦汉的独尊儒术，如今竟还能看到这个徽记，也是出乎我的意料。”秦深说。
&esp;&esp;叶阳辞放下宣纸，又坐回靠背椅上：“‘墨辩’推行主张，游说帝王。‘墨侠’身怀武艺，锄强扶弱。‘墨工’擅长机关，铸器筑城。简而言之就是，说得通就说，说不通就打，打的时候还有后勤提供装备。组织严密，纪律严明。”他莞尔一笑，“难怪为秦汉的大帝们所不容，换我也是要再三掂量这股势力的。”
&esp;&esp;秦深问：“你觉得，斗转星移千年后，墨家彻底消亡了么？”
&esp;&esp;叶阳辞说：“一块花圃会被犁平，但许多种子会随风飘散，混迹于各类草木之间，只要根系仍扎于土壤，就没那么容易灭绝。譬如说，热衷机关术，打造千机百变阁的鲁王府，不正是‘墨工’的一块沃土么？”
&esp;&esp;秦深的眼睛是一口幽深不见底的潭，潭底潜伏着蛟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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