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这笔旧账,好不容易升起的些许旖旎氛围一下子褪了个干干净净,这回戚暮山更加心虚了:“我……出发去林州前,不还是回过信?”
“就一封。”
“……哎呀,你寄的信都往万平送,我那会儿远在林州,想回也回不了呀。”
“那你非要等我寄信了才肯写信给我吗?”
穆暄玑记着这事从瓦隆记到了万平,决心不能总惯着戚暮山,药浴的事就既往不咎了,反正姨母又重新改良了药方。然而这件事上,但凡戚暮山再狡辩一句,他就即刻带着阿妮苏打道回驿馆。
穆少主相信自己能做到铁石心肠,下一刻,却听戚暮山短暂犹疑后,缓缓说道:“……千言万语,写不清楚。”
……失算了。
“你写的每封信我都仔细读过,王宫的葡萄园结果了、糕点铺家的女儿入宫做御厨了、阿妮苏趁你午睡悄悄给你打辫子,但其实你当时醒着……”
戚暮山认真说着,穆暄玑认真听着。末了,他牵起穆暄玑的手,摩挲着虎口新添的疤痕:“除了兴运镖局的事外,你只报喜,不报忧。”
穆暄玑靥足地闻着衣襟上的清淡药香,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我写好信了,只是还没寄出去,你便来了。”戚暮山回头指道,“就放在这书架上,和你的信在一块。”
穆暄玑便从戚暮山身上爬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封信,却不起身,反倒趴了回去,伸手钻进厚实的外衣,搂住戚暮山瘦削的腰身。
戚暮山轻笑:“不生气啦?”
“我还没检查你写了什么呢。”
“那我去拿给你看?”
“不行,我要带回去检查。”穆暄玑顿了顿,又加重手中力道,“不过看在你诚意十足的份上,允许你再抱会儿。”
到底是谁想抱谁啊?戚暮山失笑,搂紧了穆暄玑。
两颗心脏隔着胸膛来回激荡,分不清是谁的震颤更剧烈,将寒冬冷意都揉进了温暖的气息中。
雪落万平, 如粉、如沙,旋风忽来,悄然无声地素裹瓦砾。
星眠月影, 平河之上游弋着十数艘花船, 若莲灯般轻轻荡漾, 与粼粼波光交相辉映。
人们挤在河岸边遥望,众船围绕的中心, 是座湖心台。忽听一声碎玉响, 琴师奏乐,舞女翩然,衣袖翻飞若水纹,霓裳飘逸如游龙。
手边的油灯似要燃尽,戚暮山拿着公文端详,对窗外歌舞升平的盛景置若罔闻。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 取走了油灯,又换上新的,照得比方才更亮了些。
戚暮山头也不抬, 只用余光瞥着那人。
“离青青上台还有一会儿,你就这么消磨时间?”墨卿道。
戚暮山淡然道:“我赋闲久了, 等着哪天能被复用呢。”
墨卿按住公文一角, 压在桌上, 使得戚暮山抬眼望过来:“本王可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买下了离舞台最近、最大的花船,你倒好, 暴殄天物。”
戚暮山与他相视一笑,客套地拱手行礼道:“那微臣谢过殿下了。”
“得了得了,看你的吧。”墨卿松手, 颇有恨烂泥扶不上墙状。
须臾,乐音逐渐清越,台上又换了新的舞女。
墨卿收回视线,眼底染着寂然月光,说道:“你想查的那个人,叫梁方非。”
戚暮山听船舱外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公文,以袖掩嘴微微咳着。
墨卿见状准备去关他身旁的窗棂,却被戚暮山止住:“殿下,继续说吧。”
墨卿皱了皱眉,依言坐了回去:“……但是他已经没了。”
戚暮山早有预料:“什么时候?”
墨卿接着道:“上个月的事,他在自家宅中突发心疾而故,走得很突然。其妻儿为其守丧期间,遭窃贼入室偷盗,宅中几样珍宝被盗走,你手头那把玉扇,正是其一。”
听他这么说,戚暮山有点印象从林州回来后,在江宴池翻阅账本时,曾听董向笛提过有笔接济梁家遗孀的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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