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感觉?”李徽明问。
“找我一开始写下这个故事的感觉。”徐浩言晃了晃手里的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醉里挑灯看剑啊……”
李徽明确认过徐浩言没有喝醉,心下松了一口气,拉过自己的凳子坐到徐浩言身边。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徐浩言显得比平时要大胆一些,他侧过头眯着眼看向李徽明,“关于李不言。”
李徽明对上徐浩言的眼睛,那双眼睛有一种令人意外的锋利,像是一下就能把他看透,一层一层,由表及里,从他的过去到他的未来。又或许被看透的也不是李徽明,而是在徐浩言笔下的“李不言”。
犹豫了一下,李徽明问:“改编前的李不言……有什么讨喜的特点吗?”他的人设完全被陆不疑压住了,不见任何亮眼之处。
和李徽明的试探完全相反的是,徐浩言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其实没有。”他顿了一下,继续用同样斩钉截铁的声音说,“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人。”
李徽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象过很多徐浩言的回答,也想象过自己该从什么方向上去探究李不言的内心世界,只是他没有想到,徐浩言完全没想过李不言的优点。这让李徽明明白,徐浩言创造李不言时,一定遭遇了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事。
李徽明调整了一下语气:“徐编,这不像你的风格。”
“不像也很正常吧。”徐浩言把笔放下,喝了一口酒,“我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是喝了酒,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想不清楚,前言不搭后语也很正常吧。”
李徽明自认为他很熟悉徐浩言,以徐浩言谨小慎微的性格,能让他需要喝酒喝得昏昏沉沉才能写出来的故事,确实会和清醒时写的大相径庭——又或者说,他必须要靠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才能写出原本写不出的故事。
徐浩言放空地看着面前,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真奇怪啊……我发现我醉不了了。”
李徽明有些不忍地看向徐浩言,徐浩言盯着屏幕继续放空了好一会,接着说:“或许你觉得他割裂是对的……因为喝醉的人可以不讲逻辑——但没醉的人不行。”徐浩言转向李徽明,“喝一杯吗?”
李徽明很想说你能这样跳脱地说话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吧,可他只是弯下腰拿了一瓶啤酒打开,仰头喝了一口。
徐浩言忽然就笑了,或许是因为他平时的笑容都很腼腆,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居然显露出一种秾丽来:“多喝点,你把我灌醉了,我就告诉你,怎么演好李不言。”
李徽明心想你喝醉了才更不知道怎么才能演好李不言吧,但看着徐浩言的神情,他又觉得其实这只是徐浩言想要找一个契机,抒发心中郁郁不得志的情绪,也又把这句话就着酒咽了下去。
两人沉默着喝酒,李徽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久到他都觉得喝的啤酒都足够醉人的时候,徐浩言忽然说:“他是大三那年的我。”
过多的酒精让李徽明反应了好一会才弄清楚徐浩言说了什么,他迟疑了一下,追问道心:“那陆不疑呢?”
“那是我原本以为,可以拯救我的人的样子。”徐浩言的目光也有些迷乱了,伸出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李徽明,你去演李不言吧。”
这句突兀的话介乎请求和命令之间,没有得到李徽明的回应,徐浩言接着自言自语道:“虽然救赎者更容易吸粉,但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知道我的精力都在塑造李不言身上。”他转向李徽明,“没有人会不爱自己的化身的,哪怕这个化身和自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依旧会得到我更多的爱……你明白吗?”
“最开始定稿的时候,陆不疑不叫陆不疑,但李不言却是切切实实叫‘不言’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接下来的倾诉就顺理成章,徐浩言把台灯一关,彻底地倒在椅子靠背上,屏幕上幽幽的蓝光打在他的脸上,“徐浩言、何不言,这就是我一开始对他的寄托。”
子何不言?子何以言?
没有得到李徽明的答话,徐浩言停了有一会,再开口时,徐浩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你……觉得李不言怎么样?”
李徽明下意识地明白了,这个答案对徐浩言很重要。他思考了一下,用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决心说:“是个……没办法让人不操心的人。”
过长时间的待机让电脑屏幕彻底暗了下去,黑暗中只有一片静默,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徐浩言突然说:“其实本来,话剧社是有人想用我这个小说作为毕业演出的脚本的。只是那个版本里,李不言是作为女主角出现的。”可以听见徐浩言改变姿势的声音,“然后我问那个男主演,你怎么看李不言,他回答,是个尖酸刻薄硬逞能的犟种。我又问他,你不喜欢李不言是吗?他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回答,那肯定不喜欢啊。”
徐浩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李徽明从里面听出了一丝自嘲,但很快徐浩言就释然了:“然后我告诉他,他演不了陆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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