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手术前夜，李明夷在纸上画下手臂的解剖结构，向谢望和林慎展示。
&esp;&esp;林慎下意识地屈伸自己的胳膊肘，似乎明白了：“也就是说——弯曲手臂的力量过大，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削弱这种力量。”
&esp;&esp;这个解释虽然不算专业，但也算切中本质。李明夷点点头，笔尖游走在纸张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
&esp;&esp;“手术的目标就是正中神经和肌皮神经，将它们中的一部分切除，就可以改善痉挛，让肢体的运功能力在短时间内接近正常。”
&esp;&esp;骨骼、肌肉、血管和神经，在他笔下被简化为一根根清晰利落的线条。简洁的图画中蕴藏着人体最深、也最基本的构成逻辑。
&esp;&esp;林慎看得玄妙。
&esp;&esp;谢望的目光更兼思索。
&esp;&esp;鲜明的线条仿佛从图纸中抽离出来，重叠在记忆中他曾亲眼目睹过的人体组织上，微妙地契合着。
&esp;&esp;就如这人曾经说过的一样。
&esp;&esp;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在不同的皮肤之下，都有着同样的骨骼与血肉。
&esp;&esp;而那所谓的神经……
&esp;&esp;“你说的正中神经和肌皮神经。”谢望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回忆。
&esp;&esp;脑海中某些曾被忽视的人体结构与眼前的线条重合，在这一刻骤然清晰地剥离出来。
&esp;&esp;仿佛有一只看不见手的拨开迷雾，让他的眼神遽然一亮。
&esp;&esp;“……就是以往解剖时看到的筋？”
&esp;&esp;筋这个概念是中医学所独有，且内涵丰富。
&esp;&esp;对此，李明夷没有马上点头或者摇头。
&esp;&esp;他收起画笔，把解剖的图文留给两人，也把这个问题留给了谢望自己：“你可以自己亲眼去验证。”
&esp;&esp;-
&esp;&esp;次日清晨，天气和朗，光线清晰。
&esp;&esp;手术室外，由田良丘亲自带兵把手，确保一只苍蝇也飞不进那根白线。
&esp;&esp;而安静的手术室中，哥舒翰已经按照李明夷的要求仰卧躺下，尽量外展伸出挛缩的右手臂。
&esp;&esp;谢望和林慎也各自站在熟悉的位置上，准备开始麻醉。
&esp;&esp;面罩扣上去的前一刻，李明夷忽然拦住林慎的手。
&esp;&esp;“怎么了？”林慎马上紧张起来。
&esp;&esp;“没什么，我只是想再问一次。”李明夷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哥舒翰，郑重地问，“将军想清楚了吗？”
&esp;&esp;任何手术都有利与弊，而初始版本的部分外周神经切除术已经被历史证明弊大于利。即便是手术前的一秒钟，只要哥舒翰喊停，他都会遵循对方的意志。
&esp;&esp;听到声音，哥舒翰懒洋洋地睁开眼，呲着牙道：“你这小子，有胆子说，没胆子做？”
&esp;&esp;见对方还是严肃地望着自己，他哼笑一声，转过头看着那只蜷缩着的手。
&esp;&esp;“果真能让我重新张开手、拉开弓吗？”
&esp;&esp;李明夷点点头，但也再次提醒他：“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长久之后，这只手可能会废掉。因为……”
&esp;&esp;“啰嗦。”
&esp;&esp;哥舒翰打断了他的解释，打量一眼站在身前的三个年轻人，眼神顿时变得不满。
&esp;&esp;“喂，小子，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esp;&esp;不像是治病的，倒像是送行的。
&esp;&esp;哥舒翰皱起眉头，冷锐的目光不悦地扫视过去。
&esp;&esp;被这股无声的威严震慑，林慎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脱口道：“我不是故意的！”
&esp;&esp;闻言，哥舒翰愣了一瞬，接着哈哈大笑一声，嘲弄地摇摇头：“你这小子，还不如我一个新兵够吓唬。”
&esp;&esp;原来是在和他们开玩笑，林慎尴尬地跟着笑了笑，赶紧向李明夷递去一个救助的眼神——
&esp;&esp;赶紧把这头老虎麻倒吧！
&esp;&esp;李明夷向哥舒翰颔首示意，接着才把充斥着甜油的面罩盖了下去。
&esp;&esp;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将军之一，被无数后人传颂的一代传奇人物，就这样逐渐安静地沉睡在药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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