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老是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每次说手术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别人的立场，永远只想着救人、救人。”
&esp;&esp;他越说越是忿忿。
&esp;&esp;“这里是官医署，是我们的地方！要走也是你走。”
&esp;&esp;林慎转过身，看向在麻醉中、尚未清醒的病人，咬住嘴唇。
&esp;&esp;“病人还没有醒，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esp;&esp;站在他身侧的谢望，似乎也有同感，用沉默谴责主刀医生过分的要求。
&esp;&esp;李明夷揉揉还在作痛的肚子。
&esp;&esp;这力道很难不说是积怨已久。
&esp;&esp;他弯曲着背脊，放松紧绷的肌肉，靠在手术台上。
&esp;&esp;窗外，是狂风冷雨、沉沉黑夜。
&esp;&esp;但他身边，却有灯烛照亮，微弱而温暖。
&esp;&esp;或许是因为产妇已经体虚，这次麻醉苏醒的时间也极漫长。
&esp;&esp;揭下口罩的时候，天光已经亮起。
&esp;&esp;窗外风声、雨声与交错的号角声已经停歇。
&esp;&esp;留下谢望和林慎看护刚刚醒来的病人，李明夷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esp;&esp;此时天色早晴，明亮的天光穿破云层，将地表尽头、与天空相交的边际镀上一线淡淡的光华。
&esp;&esp;迎着吹面而来的晨风，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
&esp;&esp;天空蔚蓝如洗。
&esp;&esp;朝阳隐于云后，跃跃欲出，似乎昭示着昨夜的狂风暴雨已经过去。
&esp;&esp;一切仿佛都没有任何改变。
&esp;&esp;甚至官医署也未有遭到践踏的痕迹，只是安静得有些不太寻常。
&esp;&esp;唯有墙上的旗帜被朔风猎猎吹得笔直，原本端正的陈留二字，已经换成了安氏的名字。
&esp;&esp;“李先生。”
&esp;&esp;就在李明夷驻足长望之时，身侧不远，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esp;&esp;他转脸望去。
&esp;&esp;转角之处，走出一个背着弓的胡服青年。
&esp;&esp;对方站定不动，背脊挺拔，眉峰鼻梁如折刀一般，侧过的面颊有冷锐的弧度。只那微转过来的眼，竟不似汉人的黑沉，而是冷彻的琥珀色。
&esp;&esp;“义特来向先生道谢。”
&esp;&esp;这张脸倒是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李明夷很肯定自己没有见过他。
&esp;&esp;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青年微微而笑，向前走了两步。
&esp;&esp;“舍弟为先生所救，才能保住右手，对我们突厥一族而言，会弯弓射箭的才是好儿郎。所以义与父亲皆对先生感激不尽。”
&esp;&esp;突厥、义、父亲。
&esp;&esp;这三个关键词在脑海中串联起来，隐约照亮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esp;&esp;“难道先生不知道舍弟的身份？”对方似乎有所惊讶，目光随即更加郑重，“家父乃平卢兵马使史思明。”
&esp;&esp;李明夷内心愕然。
&esp;&esp;所以，对方竟然是历史上小有名气的史家长子史朝义！
&esp;&esp;而他口中的弟弟，如果没有记错，应该就是史思明的小儿子史朝清。
&esp;&esp;在这个时间，史思明还只是安禄山手下的一员大将。
&esp;&esp;或许眼前的青年，还不知道自己和父亲将来会在历史上掀起怎样的波涛，看上去并没有志得意满的愉悦。
&esp;&esp;看李明夷久久陷入震撼之中，青年颔首道：“听闻中原的医者都是仁心慈悲之人，果然传言不假。义替舍弟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esp;&esp;史朝义虽是突厥族人，但汉语也极流利，只有一点不太熟稔的口音。
&esp;&esp;李明夷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的感谢。
&esp;&esp;口口声声感叹仁心慈悲之人，却是陈留灭顶之灾的罪魁祸首之一。
&esp;&esp;“你不必谢我。”
&esp;&esp;半晌的沉默后，李明夷开口道。
&esp;&esp;“手术之费，全部是由王焘王公所出，我只是代其行事。”
&esp;&esp;这话并不算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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