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第六十一章&esp;&esp;腥风起琵琶（1）
&esp;&esp;滋贺县警署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廉价咖啡混合的苦涩气味，也压不住更深一层从人心底泛上来的、冰凉的恐慌。
&esp;&esp;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白惨惨的光线照在年轻的鉴识课员松本脸上。
&esp;&esp;他猛地捂住嘴冲出档案室，门外隐约传来他对着垃圾桶干呕的声响。
&esp;&esp;里面，长桌上的照片摊开着，像地狱撕开的一个口子，把里面的血腥和不祥赤祼祼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esp;&esp;第一户，大津市湖滨町。
&esp;&esp;一户五口之家的小型公寓。照片上，榻榻米被暗红色浸透了一大片，扭曲凝固的纹理看得人头皮发麻。
&esp;&esp;六岁的男孩和八岁的姐姐倒卧在各自的被褥旁，小小的身体几乎被劈开。
&esp;&esp;孩子的母亲蜷缩在拉门边，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着，身旁掉落着一把沾满血和头发丝的家用菜刀。
&esp;&esp;男人，孩子们的爸爸，穿着沾满血污的睡衣背带裤，背靠着墙壁坐着，手里握着一把剔除鱼骨切刺身用的的细长柳刃，已经深深没入了自己的咽喉。
&esp;&esp;报告上写：初步判断，丈夫疑似在睡眠中精神严重错乱，用菜刀袭击并致死妻儿后，再用家中的刺身刀自尽。
&esp;&esp;现场未发现任何外人入侵痕迹及指纹。
&esp;&esp;邻居证言：事发当晚凌晨，听到了男性极度恐惧的狂吼，持续嘶喊“别过来！滚开！”
&esp;&esp;以及女性凄厉的哭喊咒骂“你醒醒！那是孩子！”。
&esp;&esp;第二户，草津市矢桥街。叁代同堂的老町屋。血迹甚至染黑了屋外小小的庭院石板路。
&esp;&esp;报告简述更短，也更令人窒息：婆婆被儿子用院落的砍柴斧劈开头颅，倒在佛龛前。
&esp;&esp;儿媳在试图阻止时被击碎肩胛骨和胸骨死亡。
&esp;&esp;四岁的孙子躲在壁橱被找到，死于窒息。（报告注：壁橱门内侧发现幼童手掌挣扎的血痕）。
&esp;&esp;行凶者男主人最后被闯入的巡逻警察发现时，正坐在洒满妻子内脏的内室走廊上，用劈柴的斧刃切割自己的腹股沟动脉，大量失血休克，在送医途中死亡。
&esp;&esp;第叁户，守山市湖畔……
&esp;&esp;第四户……
&esp;&esp;照片一页页翻过去，每一张都像在重复一场无声的悲剧：寻常家庭，夜半时分，家中成员突发疯狂，拾起身边利器——菜刀、斧头、撬棍、甚至是摔碎的尖锐花瓶——疯狂攻击身边的亲人，行为全无清醒理智，状若厉鬼附身，最终必以极端残虐的手段结束自己生命。
&esp;&esp;那些自尽的照片尤其刺目：割喉的伤口深深翻卷着肌肉组织，捅破自己腹部拉出肠子的手指沾满污秽……充满了对自身存在的疯狂否定和极致的厌弃。
&esp;&esp;“噩梦…”
&esp;&esp;老署长田中英二靠着冰凉的档案柜，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桌上那最后一张自戕现场图——一个穿着睡裙的年轻女子，用缝衣的大剪刀深深插入了自己的左眼窝。
&esp;&esp;他布满老人斑的手夹着烟，烟灰簌簌掉在擦得锃亮的皮鞋上也浑然不觉，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所有幸存者和邻里…所有报告…都说他们之前…‘做了很久的噩梦’……”
&esp;&esp;松本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脸色惨白地扶着门框进来，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署长…鉴识结果一致…凶器上只有行凶者自己的指纹。
&esp;&esp;伤口角度、力度…全部符合自己或者近距离施暴…没有任何抵抗伤或者第二人的痕迹…简直…简直就像自己睡到半夜，突然爬起来…拿起了身边的东西就开始了杀戮…”
&esp;&esp;田中署长长长吐出一口浓烟，烟雾扭曲盘旋，试图缠绕住这令人窒息的冰冷事实，却终是徒劳。
&esp;&esp;浑浊的眼里翻涌着疲惫、惊惧，还有一丝深藏了数十年的、尘封的记忆。
&esp;&esp;“不，有痕迹，”他忽然开口，指着摊开的卷宗副本上某处不起眼的夹页笔录。“石田家侥幸活下来的小女儿笔录……她在壁橱缝隙里听到母亲临死前对父亲喊：‘…求你了…别听那些声音！那不是真的！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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