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送来的质子今日入城,清明,大雨将止。
清明,好像总是要下雨的。
被困雨中的少女百无聊赖倚在茶阁二楼栏杆上,低头,看见城门大开,有秦国的马车驶入,忍俊不禁,“一介质子入城,竟然这么大阵仗。公主你说是不是?”
听见侍女结因的呼喊,正自内间吃点心的端阳放下小食,也走到廊下,远远望见几辆马车停在城门口,车上具彩着秦国的玄鸟纹,几名赵国鸿胪寺官吏候在车下迎接。
天刚经雨,浅蓝的天空铺开一层薄薄的乌云,迭出一片灰青色,像上好的汝窑青瓷,宁静而幽远。
玄鸟车舆里,一位十三岁的少年搴帘而出。眉凝新墨,瞳含深水,身姿颀长挺拔,着一身苍青色的长衫,和天云同色,腰间系有一只白玉双鱼珮,疏远而静,素雅平淡。
他扶轼下车,礼数周全地朝迎接他的官员揖手一拜,鸿胪寺诸人随即回礼。
“装模作样!”结因如是评价。
“结因。”端阳轻声止住结因的放肆。
“公主,我哪里说错了?”结因愤愤不平,“秦人当真可恶。这次分明是秦国与楚国开战,害怕我们赵国趁机突袭。不求我们,反而要求互换质子,真是仗势欺人!”
端阳扶着凭栏,居高临下地看着与她年岁相当的少年,轻叹了一口气,“再怎么说,也是秦国公子,后日迹象,不可言说。”
结因却不以为然,嘲弄道:“他都被送过来当质子了,还有什么后日迹象可言?”
确实如此。公子异被送到赵国当质子,可见不得秦君看重。可不论他从前往后如何,他如今背倚的秦国,可不是好惹的。
端阳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秦国少年,携着结因离开,笑说:“你只要依礼待他就好了。”
城门处的鸿胪寺众人自然没注意到阁楼上的动静,与秦国来使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引着他们去了驿馆,请他们稍作休息,稍晚会有马车接他们去宫中赴宴,便匆匆告辞。
宴席上,公子异坐在宾客第一位,下首是送他入赵的范苒,上首是赵王丹。
这算是秦异第一次参加宴会——哦,不对,年终大祭他也参加过,因为宗室子弟皆要出席,挤在某个犄角旮旯里。
这次,却离王座这么近,近到甚至能看清赵王略显苍白的脸色。
赵王与秦王差不多的年纪,秦王仍老当益壮,赵王却因为头风之症有疲老之态。宴饮未半,赵王就以酒力不胜为由退席了。
赵酒确实后劲十足,秦异也饮了几杯,只觉闷热恍惚。宴散时,他慢了使臣一步,落在后面。
他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稚嫩而严厉的问语:“前面是谁!”
秦异头胀胀的,缓慢转身,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束发簪缨,穿着一身红底黑虎纹的华服。
赵人尚赤尊虎,这样的华服,非赵国王室不能着。赵国公子,十一二岁的,只有一位,九公子翊。
赵翊也凭衣饰认出了面前之人,鄙夷道:“你是秦国人?”
“正是秦异,”秦异推手一揖,问,“不知足下何人?”
“我乃赵国九公子赵翊,”他倨傲答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异微笑回答:“宴席已散,异正要离开。”
赵翊见秦异身边并无其他秦国使臣,十分怀疑,“其他人呢?”
“异因席间饮了几杯酒,有些发昏,故而慢了一些。”
“宫里的酒也能把你喝醉?秦人果真无用,”赵翊轻蔑地说,“我看你是别有居心!”
“九公子多心了,只是因为异不会饮酒罢了,”秦异环顾了一眼,微笑道,“宫人尚在左右,异岂敢妄为。”
“哼,谁知道你们安了什么心思,”赵翊冷哼一声,“秦人没一个好东西!”
秦赵皆强,素来小争不断,赵人怒秦是再正常不过的。秦异并不想和赵翊多论此事,正欲告辞,赵翊却拉住他不让他走。
“你不许走!”赵翊心中更为气恼,秦异这样不愠不怒的态度,倒显得他是跳梁小丑。
秦异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平和问道:“九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你!”
作什么态!
赵翊正要斥他,右侧昏暗的游廊传来一声女子的呼唤,温润婉转:
“阿翊——”
阿异,夏姬也总是这样唤他。秦异有些恍惚,以为是在叫他,下意识转头。
两名宫婢举着透亮的宫灯开路,一名少女款款而来,渐至明亮处。
小髻松绾,发间别有彩蝶绕花钗。额头光洁饱满,肌丰脂腻。一身浅红的宫装,娇嫩亲人,像江边早开的桃花。
豆蔻立梢头,娉袅十三余。
她走到他们跟前,朝秦异躬身微拜,又拉过赵翊,训道:“阿翊,不许胡闹,快给秦公子道歉。”
“阿姊!”赵翊不服气地喊了一声。
原来是赵翊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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