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立即附和他,又作了人墙将那帐子挡住。王献眼底爬出弯弯折折的血丝,目光湿润,提着玉玺,道了句,“王献,对不起她。”“滚!”李林推着他,“出去,既然驸马不爱当,就滚回你的大盛去当狗腿子吧!”“李林!”刘峪头痛,“你送他出去,亲自将门关好。”王献这才往外走。将将离开之际,赵琇以一言送别他。“王献。”他顿住。赵琇盯着他的背影良久,昂起下巴,顿了一瞬,在帐子后闭起眼,“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王献十个指尖都在发抖,一抽一抽的连着心跳,在抽痛。这盘中的玉玺太沉重,他几乎拿不住。也许一个人心空了,便是他此时的感受。牡丹花枯萎。天顶石陨落。 夏炉冬扇(五):堕落杨柳关煌煌一开一合,充满狼烟的沙郊场上复现浅影,邵梵已在高处等候良久,见状忙往前走了两步,拿起窥管望远镜,王献手中持着玉玺,朝他颔首一笑。邵梵也勾起嘴角。他侧脸将下巴抬了抬,一旁摁着宋耿跪着的刘修便押了这俘虏,“走!下山。”王献兀自走了几步,缓缓踏过那些宋耿手下的陈尸。远处,隐在林中的邵军跟沈思安接到响箭,已经于沙尘中狂狂地涌了过来接应,王献夹在两股人马之中,转身最后瞭望了一次他与赵琇相隔的门。到了林后战壕场上,沈思安放了玉玺,要给那要紧的木盒子上锁,王献却从袖中掏出一卷黄书。“还有一物,请你保管。”“嗯?下官瞧瞧,这又是什么好东西。”一卷在赵琇,一卷在他,王献双手递上,“杨柳关之盟。”沈思安不敢动。他默了一瞬,盯着那卷布,“王参知不会是将你的名,落款于此上了吧?”“嗯。”
“为何要”沈思安说到一半叹了口气,将它装进去,“你非得如此?一旦落名,便是揽责,有什么都找不上郑党他们,只找上参知来背这个锅啊。”王献淡笑着看了眼他与邵梵,“我自然不会白背这个锅。”“什么?”沈思安还在发愣。一旁的邵梵伸手过来,替他彭的一声阖上盒子,“沈侍郎,大可拭目以待。”金门关讨伐自四月浴佛节起,到六月夏初谈和止,开战时声势浩大,可不过打了二月不到,便匆匆而止。十三州许多打赌邵梵必胜的大小人士,输了赌注,面上挂不住,只好聚在一起口舌讥嘲邵梵没骨头,一下子就形成了对邵军的不满之势。这下,民间说书的多骂个邵梵两句,附和一下民愤,都能挣个不少银子。可就在邵梵与王献回宫不久,一份“杨柳关之盟”的拓本忽然流于市井,被各地小报印刷后,万家案头传送,原来邵梵是听命才会停战,他们骂错了。可这“杨柳关之盟”所落款的是王献二字,总不假吧。骂邵梵的人又开始逮着王献骂。王献大手笔动摇守旧派利益,这些人就亲奉他上云巅,赞誉大盛这位年轻的参知政事,“体恤民情,不畏强权,是当代贤明,有盖世清高。”王献签了盟书,他们就又都忘了他的好,将无数诉状投至官邸,踩王献乌纱帽于脚下,状告他,“当朝参知不为人事也,该惩退其位,另请贤取而代之。”但王献始终不曾为自己辩解过只言片语。他止住硝烟战火,一腔孤勇地入关换回玉玺,争夺了两冬的万吨食粮,使得民众果腹不再挨饿受冻,本是一桩轶谈。但回来后,因为那秘而不发的盟书被朝廷内奸恶意散播,致使他在建昌受着白眼、替郑党背着黑锅,每每上朝告完了事,寂寥孤身地下朝出宫。连带邵军整个都声名被累,邵梵也未能得一次应得的洗尘之宴。一直将这些看在眼里的赵晟,及赵晟身边的皇党,还有朝廷中其他知情的纯臣和清官,都对王献越发同情起来,对郑慎带头的郑党这种小人之风,则唾弃日重。一场由王献名誉引发的朝廷对决,对郑慎功高盖主的声讨,已经蓄势待发。只求寻一个契机,找到一丝微弱的缝隙。而王献拿出的导火索,便是赵晟所重视的,远地来的子丹求亲使团。端午休沐最后一日,宫中布了外臣宫宴,也请宇文平敬和王献来参加,嘱咐他们要带上邵梵。端午,既为纪念屈原,宴席布置在水榭再合适不过,宫河中放了两艘红龙舟,舞女穿梭龙舟中舞袖弹琴,众臣剥角黍吟长诗。场面甚为和乐。赵晟拷问完他身旁的太子屈原的《诗经》,便与王献、钱檀山谈起使团招待之事,一同听席的还有礼部尚书,鸿胪寺卿,自然也少不了郑慎跟郑思言。他硬要来,赵晟也不能不让他来,虽然不高兴,但不好说什么。邵梵暂不提,这钱檀山与王献合伙起兵不发,赵晟没有实权不能罢官,但也确实生着气,想要多晾一晾他们,可眼下接见外族这件事,赵晟在封地的皇党又没经验,郑党他本来就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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