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替我把银子收起来。”耀宗不大快活的说:“平常我多不在家,梨蕊那丫头你也替我照管。”
“二哥,你还要走?”英华吃惊的抓住耀宗的胳膊。
耀宗捂住妹子的嘴,“莫嚷。你哥我还是待罪之身呐。大赦的诏书还没有下来,我也不能在家里长住。”
“我不信。”英华推开二哥,眼珠转来转去,“二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对不对?”
“没有。”耀宗去翻扣在桌上的书,笑道:“柳家舅舅使了钱,人家就放我先回来了。本来是想在家里呆着的。今日闹分家,爹和李大人商量,觉得是有人要对付咱们。所以我还是出去避避风头罢,下个月我就回来。”耀宗看妹子闷闷不乐,捏着妹子的脸蛋,笑道:“和你讲啊,迁都热闹啊,到时间,有的是好戏看。”
妹子,不要这么暴力!
迁都的喜讯是四月底传来的。官家四月十五诏告天下,将曲池府清凉山一带划为新京城。
此信一出,朝野震动。迁都的事举国皆知,都猜是迁都曲池府城,便是八贤王也跟风在曲池府城外买了几个庄园,谁都没有料居然是离着曲池府城一百多里之外的清凉山。
清凉山在富春县治下,草木葱茏清泉处处,原是曲池府有名的避暑佳地,山上的溪水合成一道道清澈的溪流,在山脚下的平原汇成清溪河,蜿蜒六十里过富春县城,再四十里和曲江汇合。
随着一队一队紫衣虞候背着文具盒,带着长绳长杆在富春县里来回乱蹿,富春县里半信半疑的百姓缓过神来了,欢喜者有之,恐慌者有之。欢喜的,多是家无几亩田的读书人家,天子脚下呐,录取的人数多呐,赶考不用来回大半年呐。恐慌的,多是地主,慌什么,大家都懂的。
是以紧跟在虞候们后面来的几大富商以高出市价半成的价格收购清凉山一带的田地,富春县就乱了。耀祖带着黄氏并几个孩子回黄家省亲,一住五六日都不回家。人都晓得王翰林才从京里回来,举城士绅不是今日携子来讨教学问,就是明日带着文章指翰林大人指点。
王翰林因为分家的事闹得心里不快活,晚上睡不好,白日里还要迎来送往,第三日就病倒了。似这般,远亲近戚又借着探病的由头一日来望好几趟。柳氏不胜其烦,闭门谢客,和李家商量,在第五进开了一个小门,家里的买办都从那个门由李家后门出入,这才得几日清静。
李知府和王翰林多年好友,又在紧邻,开得这个小门出入方便,他每常过来走走,寻王翰林讲讲话儿,有时候带儿子,有时候就是芳歌或小青阳一同过来。英华得便也去芳歌那边走走。
这一日午睡起来,梨蕊在树荫底下秀花,绣一针叹一口气,又托着腮看院门。英华叫梨蕊闹的也甚是想念哥哥,便寻思去寻芳歌说话解闷。梨蕊不肯去,偏常跟着出门的小海棠又病了,英华思量横竖两家是走熟了的,便独自一人过来。
两家之间这道小门因两边主人常来往,白日里都是敞开的,只得一个老婆子坐在门边做针线,拦着不叫陌生人进来罢了。那婆子见是小姐,自然不拦。英华信步走到丝瓜架,就见李知远大步过来。英华想到上回在李知远面前失态,人家还没有到面前,她就先脸红了,忙忙的让到一边,面朝墙壁。
李知远乍一见英华,却是喜欢,又见英华是一个人,越发欢喜了。他大步经过英华身边,丢一下句:“等我,就回来。”便将长衫的下摆扯起,大步跑远了。
李知远的声音并不大,却沉着有力,不容拒绝。英华捂着脸吸气良久,待想走,又不忍走,待想留,又害羞。待想躲,又无处躲。五月的骄阳底下,蝉鸣处处,半尺长的小丝瓜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英华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丝瓜摇来晃去。
李知远原是送棋谱到前头书房去,他怕英华等久了,到书房便尿遁了。候他满头是汗跑回丝瓜架。英华那个小人儿文文静静站在瓜架下,仰着脖儿正看瓜呢。李知远未言先笑,抿着嘴用走到英华身边唱诺,道:“可是来寻我大妹说话的?”
“嗯。”英华回礼毕,一阵风吹过,李知远微带汗味的体味袭来,英华怔了一下,把方才想好要说的话全忘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身上的味道比二哥身上的好闻。
李知远咳了一声,道:“你怎么一个人都不带,我陪你走几步罢。”
“哦。”英华顺从的跟在李知远身边,低眉顺眼,跟个小白兔似的。
李知远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再想想那天她蹦进来的英姿,思量许久,仍然不敢问她:“你是活泼的,还是安静的?”
芳歌院里静悄悄的,廊下架子上新添了一只白毛的鹦哥,看见人来了,扑扇着翅膀,架子荡来荡去。沈姐自东厢出来,看见自家大少爷和王家二小姐并肩站在院子里,忙笑道:“大小姐陪着夫人在佛堂念经呢。我陪王小姐坐会,知远你去把芳歌喊来?”
“不要不要啦。”英华忙道:“念经是正事,莫喊她。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得闲过来走走。”
“既然这般,愚兄陪妹子出门逛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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