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亦斌探头出来,看他姐一脸阴郁地坐在电脑前面。“哎,我姐夫失业了,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他贱嗖嗖地说。向亦文忍住想要暴揍他的冲动。但他偏要找揍似地又说,“哎,你猜怎么着?我找着工作了。嘿嘿嘿。”褚娇把向亦斌拉黑得很彻底,电话微信邮件都没一个能联系的,她甚至贴心地再没有走过向亦斌堵到过她的那个门,可能平日里上下班从别的门走了,进写字楼要刷卡,向亦斌也没法进一步找她。但没几天,赵凯反倒来加向亦斌的微信,还给他推了一个招聘。“黄鼠狼给鸡拜年。”他正躺在床上打游戏,忿忿地退出来回一句。“我不是黄鼠狼,你爱是啥是啥。”赵凯说,“褚娇让我推给你的,仁至义尽。”向亦斌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她推给我的?她心里有我!他投了个简历,没过几天就有hr打电话来跟他约面试时间,他就去了。“不是什么裙带关系,我凭我自己本事应聘的,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可没有吃谁的软饭。”向亦斌跟他姐说。“好的好的,你真有本事。”向亦文真心实意地说,“你要是真能吃上谁的软饭,我得替爸妈谢谢你。”得知向亦斌终于要去上班了,向爸向妈都挺高兴。但向亦斌说,公司在北四环,倒地铁过去单程就得接近一个半小时。“要么给我买车,要么给我租房子。”他说。当然是租房子合算,且不说他要买车肯定不便宜,车牌也是个麻烦问题,懒得费事还不如把他整个人早点送走。“租个单间,押一付三两万出头吧,四舍五入三万吧。”向亦斌说。“谁让你住单间了?别人都能合租,你为什么不能合租?”向亦文问他。“……那麻烦事儿多了去了,我不想跟别人用一个卫生间洗澡,别人做饭全是油烟。”向亦斌看他姐不松口,又去求他爸妈。
“你不知道你姐现在是难的时候吗?”向妈苦口婆心,“要不,你先合租一段时间,过渡一下,等你攒下点钱来,再换,这段时间就别惹你姐心烦了。”“行,我不惹她心烦,我问我爸要去。”向亦斌坦然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他爸说,“我也没钱了,你别再跟我要。”“行行行。”向亦斌满口答应。反正他爸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死皮赖脸就还能要来,他放心。晚饭时向亦斌在饭桌上跟他爸讲找工作的事儿,齐全又不高兴了,摔了筷子进屋。向亦文只好跟进来,好声好气劝道,“你怎么看什么都对号入座呢?他找着工作你也生气?他月薪4000,你跟他比啊?”齐全冷着脸不吭声。“好啦。”她安慰道,“我知道,你觉得爸妈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现在你工作不顺利,让他们失望了。但这必然是暂时的啊,人又不会一辈子一直倒霉,谁还没有个小挫折呢?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难关都会过去的。你也打起精神来嘛。上有老,下有小的,咱俩不能先泄气呀。”他还是不吭声。向亦文还算是了解他的,他从小到大除了因为农村的出身一直有点自卑之外,一路品学兼优考到北京,又赶上了行业的形势能一直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其实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挫折,也一直以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双手实打实挣来的为傲,但现在他们两个都低估了安稳生活面临风险和动荡的可能性,也高估了压力和变数给全家人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带来的影响。齐全情绪不好,齐爸和齐妈便不可能不跟着着急。表面上他们像没事人一样,一旦向亦文说话大声了点,或者齐全脸色又不好看了点,就两边挡着劝,生怕向亦文因为他失业责怪他。私下里俩人又不免担心,也不敢问齐全,到底工作这事有多严重。但工作多严重不知道,房贷有多少他们是知道的,便也不免心下惴惴,开始每天盘算还能从哪省下点钱,杯水车薪地给儿子减轻点负担,比如老生常谈的接水冲厕所等等。家里的净水滤芯用完了,向亦文犯懒暂时没换,小区门口正好有公用的净水机,很多人拿着矿泉水桶去打水,净水机侧面的废水从水管排到下水道,齐爸就每天拿个桶去下水道接废水,回来攒起来冲厕所。向亦文有一次回来,在车库门口等着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正半个人站在下水道里接废水的向爸,她这才知道厕所里总摆着一排水桶干嘛用的,按下车窗想叫他说点什么,想了很久,后面车滴了她好几下,她还是关上窗走了,一句话没说。“……老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齐全语气终于软下来,带了点乞求的神色。“我本来以为,能让你们放心过上好日子,这个家有我撑着。”向亦文就笑笑,“你也可以偶尔不撑着,歇一歇,没关系的。不怪你,家里没有人怪你。等你歇好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好。”向亦斌这回算是正儿八经搬走了,临走还不忘跟他姐叫嚣,“我要走也是堂堂正正地走,不能被某些人赶出门,知道不。”就仿佛赖在别人家吃了半年多闲饭的不是他一样。“好的好的,知道了。”向亦文忙不迭答应。只要把他彻底请走,八抬大轿恭送出门她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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