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的一只皓白小球依稀可辨。
惹祸的伞丢在地下。
江蓠慢慢捡起,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吐完,远处隐约传来人声:“楚阁老,这边请……”
若说刚才是活见鬼,这下就如晴天一个霹雳,直直劈在了江蓠天灵盖上。
姓楚?
饶是她听说这届乡试管得比以往严,却怎么也没料到历来考风清正的豫昌省,竟被朝廷秘派了这一位大员过来整顿……
不,他肯定是专门抓人来了!
今年新入阁的文华殿大学士楚青崖名声在外,资历虽浅,却在内阁中排行第三,是最得小皇帝信任的大臣。庙堂江湖几乎无人不知他的冷血铁腕,关于他如何扳倒政敌、抄家灭门的事迹传了百八十个版本。最要紧的是,其人科举出身,刑部淬炼,据传当年就是被作弊拉下了进士名次,因此最厌恶考场弄虚作假。他要抓作弊,一定会抓出几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以儆效尤。
他楚阁老,乃是四殿两阁的酷吏,金銮殿上的罗刹,一手遮天的阎王,仿若一尊托塔门神,如今就镇在这东山贡院中。
迟迟入场、早早交卷乃是枪替惯例,目的是少让人看见,可她偏偏撞上个不得了的家伙,只能希望他没看清自己的脸。
雨越来越大,在耳朵里汇成一片兵戈铮鸣,吹打得桂树凋落满地碎金,似碎了一地的封笔钱。江蓠头也不回地走出最后一道门,离开贡院数十步远,才敢竖起眉毛骂骂咧咧地自语:
“好一个狗官,还摸人家脖子……”
她走入小巷,上了辆马车,低声唤车夫:“先去总堂。”
与此同时,贡院的提调道署公门大开,两侧守卫弯腰行礼。
楚青崖踏着一地落花行至屋外,抬头看了看乌沉天色,莫名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为官十年,这种预感曾多次应验,当下面色便不大好看。
不过,这回与公事无关。
他冷着脸落座,受了一杯热茶,屏退众人,不多时,一人被五花大绑押了上来。
“玄英。”
方才在院中呵斥考生的侍卫得令,朗声道:“禀大人,这小吏是负责安排考生号舍的,此次乡试共收贿银五十两,乃是首次犯禁。”
楚青崖拨着玉瓷杯盖,撇去几点浮沫,“都说豫昌民风淳朴,考风清正,倒也不过如此。贿银在何处?”
被绑来的小吏不知经历了什么,显然受了极度惊吓,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答话:“我,我收的钱是亲戚的,他让我寻个离茅厕远点的号舍,银子都送回去了……”
“为何送回去?”
小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阁部明鉴,只因我舅姥爷的孙子暴病死了,再不用考试了,我拿着钱没用,权当奔丧的礼金送了回去……小人该死,求大人网开一面,留我一命,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儿——”
“今日已网开过一回了。全家流放,你一家老小还能在中秋团聚。”
“我还有事要报!”小吏拼命争取,“本省有专门对付科举的一帮人,做枪替、卖夹带、替人行贿,无恶不作,叫——”
“桂堂?”楚青崖道。
小吏没了底牌,当下呆了。
楚青崖继续问:“是哪家的考生死了?”
“是贩丝绸的田家,田老爷的孙子田安国,初八死的,昨日奔丧,今日出殡。”
名叫玄英的侍卫一脚踹倒他,“你胡说八道什么?”
“千真万确啊大人……”
楚青崖挥挥手,“按律办了。”
小吏屁滚尿流地被拖下去,叫声惨绝人寰,几名侍卫看着这一幕,皆眼观鼻鼻观心。
死人若中举,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楚青崖翻开桌上考生画押的名册,豫昌行省三百九十七名来自各府州县的生员,全部就考,无一缺席,“田安国”三字方正光洁,甚是端丽。
这馆阁字体,倒是比他这货真价实的馆阁中人写得还像那么回事儿。
田家富甲一方,请的代笔定是桂堂内名列前茅的人物。初九开考,考生初八酉时就要进场,若人死得晚了些,代笔就不知道原主死亡,照样替他在考试中大显身手。
可这其中尚有疑点。一共考三场,考完前两场回家,这代笔就没得到人死了的消息,提前溜走吗?不是桂堂不知道此事,就是故意要让他坐这欺君之罪。
想到一盏茶前在龙门内撞上的那个“田安国”,他长什么样来着?满脸雨水,身上还有股极淡的花香。
楚青崖蹙眉把茶往漱盂里一泼,这儿的下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嗜甜,往千金难求的璧山银针里加蜂蜜,味道极其怪异。
茶水难喝,事也难办。
这时,有人风尘仆仆地进门。
“接飞鸽传书,老爷夫人总算盼您从京城过来,说等月底阅完卷回府,给您报个喜事,您看要回信问问不?”
“不回。报正事。”
“那名生员出贡院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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