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直之臣。听说来人闹事,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亲自去翰林院请来了主考官裴阁老,两人在衙门前指天为誓,讲得口干舌燥,说所有阅卷官直到四月十四晚间才知道第叁名姓甚名谁,没有受到任何外因干扰。发完了誓,举子们还是半信半疑,礼部尚书一咬牙,带着这帮脾气比本事大的读书人去宫门前跪,请旨让小皇帝把江蓠叁场考试带着评语的朱卷抽出来,贴在墙上给他们看。这一看,问题又大了。不仅落第的举人争相围观,中了的贡士也来拜读,大家看完都不说话,一拨人蔫蔫地散了,另一拨人心下大惊,聚在一块儿打算盘。礼部尚书才把闹事的送走,隔天衙门前又跪了乌泱泱一片,为首的还是会元,吓得他差点当场犯了胸痹症。贡士们不敢去找酷吏之名远扬的楚阁老,就认准他了,觉得他农户出身,能为大伙儿办实事,便合力冒死谏言——就算江夫人才华横溢,就算她会试凭自身实力考了第叁,可她这参考的名额是陛下赐的,殿试又要陛下来排名,能保证陛下不偏心吗?陛下才八岁,成人尚且难以抑制自己的喜好,心智不熟的孩子怎么做得到?殿试前五天,礼部尚书上朝禀报此事,心里恨不得把楚阁老活剥了。就你家夫人要考试啊?你是不是不行?行就让她回去生孩子,别来掺和男人的事儿!流程改来改去可麻烦了!朝会开完,百官商议的成果出来了:从今日起到殿试结束,楚阁老暂停公务,刑部尚书府由士兵看守,任何人和信鸽都不得进出。五名内阁大学士和五名大员在宫中留宿,出十道策问,司礼监备好抄本,考前陈列在奉天殿内,厚厚的十摞纸都蒙着黄布,写上十天干,銮仪卫在试桌上粘贴名签、摆放考具。殿试当天,一百五十四名考生卯正入奉天殿,按签就座。礼官把十支标有天干的木签放进匣子,小皇帝从中抽一签,给众人看了天干,再揭了对应的黄布。之后考生打乱顺序,挨个上来领用《千字文》编了号的试题纸,再将剩下的九份备选题都看过,确认是不同的题目,如此就可保证试题没有外泄。抽完签,小皇帝去华盖殿等候,辰时答题,申时收卷,晌午休息半个时辰,东西两庑摆了御膳房准备的食盒和茶水,要出恭有太监引路。这一轮策问考完,考生歇到酉时,再去华盖殿准备下一轮对答。往年的殿试,天子会垂询数件军国大政,考生举牌应答,这样可以增添皇帝对自己的好感,今年则大大不同。为了防止小皇帝特殊照顾那位女考生江氏,众臣干脆不让他和读卷官在垂问时见考生的面,也取消了召见前十名再排序的“小传胪”。早晨官员将各人行为举止、外貌声音记录下来,不分男女评出甲乙丙等,供读卷官参考;傍晚考生入殿,华盖殿的龙椅前竖起一扇大屏风,东西两侧也用屏风伞盖围出六个小间,每个里头都放着笔墨,站着一名略通诗书的太监。考生若要作答,举牌后得到礼官示意,进入小间对太监耳语说出,辅以笔墨,由太监复述出内容,记下试题纸上《千字文》的编号,限时半柱香。每人只能作答一次,戌正结束前,读卷官先出评语,再当众公布编号,礼官在相应的试题纸上做标记。在家中听完这一番复杂繁琐的安排,江蓠无语地问楚青崖:“你们就商讨出这个来了?”“还商讨出给我五天休沐假。”他悠悠然躺在藤椅上,望着茂盛的葡萄叶。她嫌弃得不行:“你在早朝上到底有什么用啊……”楚青崖觉得自己很有用:“我提议叫御膳房给考生们准备些讨彩头的菜,什么‘蟾宫折桂’、‘金鸡报晓’,你不是爱吃鸡么。你们这一科比我们当年好多了,我考的时候只有红绫饼吃,薛湛他们那年连饼都没有。”“……好吧。”江蓠懒洋洋地趴在他胸口,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照在脸上,有些热,她拿他冰冰凉凉的长头发盖住了。楚青崖让她扯着头发玩儿,左手打着扇,右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昨日我娘出去逛了一圈,收了十叁张请柬回来,都是家里有千金,想请你去做先生的。你那卷子自贴了出来,全京城都在传阅,风光得很呢。”她“唔”了声,“那你说,我收多少银子合适?”“冬至那天家里来人,他们不是说请先生至少要准备叁百两束脩么,请你教书的非富即贵,按人头收的总得比我月俸多吧。”江蓠睁开眼,“你也宰得太狠了,我还想着教教穷人家的孩子。你俸禄还能不能涨?”“两百年没见涨过,全靠赏。”她叹道:“我怎么觉得嫁给你倒贴了。要是还没成亲,一出榜我就在贡院外站着,人家不是喜欢榜下捉婿嘛,我看看有没有伯乐来捉我。”他嗤笑:“人家还没捉你,我就带着捕兽夹把你捉了,扛到牢里先扒皮再抽筋,剁成狐狸馅儿饼喂狗。”她眼皮都不掀一下,指了指张开的嘴巴。楚青崖往里丢了颗井水洗过的青葡萄,“少吃点,这几天可不能受凉,别考试前泻肚子。”话虽如此,江蓠一忙起来就吃得多,还喜欢吃冰的、油炸的,这五天温习国家大政时不知吃了多少井水湃的葡萄、啃了多少五香虎皮鸡爪,全家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坐月子都没这么讲究,柳夫人更是每晚都来书房与她说话逗趣。到了四月廿五清晨,她只喝了半罐子茉莉花奶茶,又吃了一块定胜糕,说吃多了就犯困,考试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楚青崖伺候完,在门口远远地看到礼部来抬她的轿子,心脏怦怦直跳,强自镇定:“也不知陛下抽到什么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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