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11月30号,晚上八点半。大巴车里的学生是密封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从黎族自治县启程到现在,大家已经告别新鲜空气三个小时了。行路时天上忽然下起了雨,雨雾覆盖着整座城市,黑夜里升起白雾。前行的路更加艰难了。车上的学生是矛盾体,一边哀嚷着好想出去透气,一边又抱怨突如其来的大雨。“你带伞了吗?”山山问唐元。唐元摇头:“没想到。”“欸——”山山叹息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去了。又过了二十多分钟,大巴终于停在了海岛旅游学院大门。唐元先等着众人挨个下车。这时,山山对她说:“小元,我借到同学的伞了,我们三个挤挤,一起走吧。”“……山山。”唐元隔着白蒙蒙的车窗,看到了外面那个举着伞的颀长人影,“你们先走吧。”唐元是最后一个下车的。可以说她是震惊到走不动路,也可以说她是在害怕着什么,不敢下车。她看到易一凡右手举伞,左手抱着一束花。唐元凝滞在车上。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说“在一座陌生的城,有人能打着伞等我。真好。”她僵硬地下车,易一凡朝她走来,将伞的另一半移到她头顶,“海岛阴晴不定,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养成带伞的习惯?”“太突然了。”她说。既像是在指下雨,又像是在说他。“抱歉。”易一凡一边走,一边说。两个人待在同一张漆黑的伞幕下,肩并着肩。“或许你今天已经很累了,但我还是想问你能不能陪我走一遭。”唐元同易一凡并行,“可你不是已经在跟我一起走了吗?你没有问我。”他看向她。唐元平视着前方,“没关系,继续往前走吧。就当…锻炼一下我坐了很久的腿。”“现在去海边散步好吗?”易一凡问。雨水顺着伞棱浸入他的蓝色衬衫,以及,露了半截在外的鲜花上。雨天约人去泥泞的沙滩,实在算不上一个好主意。“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唐元的心怦怦直跳,她转移注意力,低着头,去看到自己圆头白皮鞋上的泥渍。“待会雨就会停了,海边雨后的天空很美。”易一凡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果然,两人走到海边时,雨已经停了。零零散散的,又有两三个行人冒出。躲雨的流动商贩又重新回到了沙滩上,他们的小摊还点缀着黄色的灯光,在寂静的海风下,显得尤为温暖。“喏。”忽然,易一凡把花递到唐元面前,花香也随之飘近。花是紫色系的,由紫罗兰、风铃花、白桔梗、紫色香雪兰、洋甘菊搭配在一起,在阴天的暗夜下,散发出幽静的高级美。可以看出挑花人精妙的构思。“这是什么意思。”唐元只看着这束花。“什么意思?”易一凡笑了,反问道,“你辛苦了三天,难道没有资格得到一束花吗?”“谢谢。”唐元这才接过,把花静静地放在手肘边。“花是专门为你挑的,包装纸的图案是我亲自设计的。”看到唐元接纳,易一凡才“使坏”似的,故意开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了波提切利的《春》。你跟橘林中央的维纳斯一样美。那时我就想为你量身定制些什么。这是我认为最能衬托你的美的花。”“你很有艺术天赋。”唐元夸他,却不敢看他的花。
易一凡捕捉到她的回避,继续问:“你知道吗?你走的这三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什么问题?”“你说,世界上存不存在这种纯洁的异性友谊?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看展、逛街,谈音乐、谈画画。谈天说地,无所不谈。你说,这真的只能算是各自无聊时的一个消遣吗?一起做出这些事的人,只能是普通的异性朋友吗?”唐元说不出话了。她在思考,她不拒绝,甚至偶尔还主动约他,是否她也有责任为这段关系负责?“我每次赴约,除了出行计划,都带着一颗真心。我想了想,这对我,似乎有点不公平啊。你说呢,唐元?”易一凡继续,最后来到今晚的终极话题,“唐元,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名分呢?我凭什么要每次都走在你身边?”易一凡提的有道理,唐元想。她这样,是不是太以自我为中心了?她想起了以前,自己对何梁无限量的索取。好自私。“你想怎么样?”她问。“我们在一起吧。”易一凡直白明了地提出自己的诉求,“我一直都在追你,看不出来吗?”“我……”唐元有些语塞。易一凡在要求她,要求她去爱他。可她还是一个正在学怎么爱人的学徒,还没有出师,怎么就被赶鸭子上架了。她的面上很淡定,但心已经焦灼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你愿意把你交付给我吗?”她想了好久,最后这样问道。实际的意思是,对不起,你愿意让我拿来试手,学着怎么爱人吗?我或许做的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因为我好想拥抱这个世界。接受你,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健康活下去的希望。“你愿意把你交付给我吗?”易一凡马上反问她。他觉得好笑,这种话应该是由男孩子问女孩子才对呀。易一凡停了下来。他收了伞,除去密闭的黑色伞幕,和唐元共同站在浩瀚的天空下,空中是刚闪现的繁星。“小元。”他郑重地唤出她的名字,“做我女朋友吧。”沙滩越来越热闹,玩耍的游人多了起来。还有年轻的大学生拿着吉他、架子鼓聚在了一堆开音乐会。他们唱的是《喜帖街》,刚念出第一句歌词:“忘掉种过的花,重新的出发。”伴着音乐声,唐元点头。易一凡脸上立即绽放出狂喜,他更走近唐元一步,朝她伸出双臂。唐元看出他的意思,缓慢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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