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大,谢燕鸿被他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不住地抚摸他的后脑勺和肩背。
“还疼吗?”长宁埋着头问。
谢燕鸿醉得醺醺然,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说道:“不疼了,一点儿都不疼了。”
长宁把脸紧紧地贴在谢燕鸿的颈侧,感受着他醉后灼热的温度,手摸索着抓住谢燕鸿的手腕,顺着袖口往里抚摸,摸到了他小臂内侧那处伤疤,轻轻地摸,似迟来的抚慰。
“你不用怕,”长宁絮絮说道,“响沙湾的沙子就是会响的,只要踩上去就响,阿公和我说,那儿一直都这样。夜晚见到的不是恶鬼,是磷火”
他就这么絮絮叨叨地小声说着,谢燕鸿听着听着便困了,噩梦不再缠绕不休,取而代之的,是长宁低沉平缓的声音。他安心地睡去,一直酣眠到日上三竿。
宿醉方醒,谢燕鸿头痛欲裂,浑身酸痛,哎哟哎呦地叫着坐起来,房内只他一个人,榻前矮几上放着一盏沏好放凉的茶,他口干舌燥,一口闷了,沏得酽酽的茶,苦得他皱眉头,一杯下去,酒就醒了大半。
他依稀还记得昨晚的事,翻身下床,匆匆洗漱一番便出门了。
外头天光大亮,谢燕鸿循着人声而去,见进寨门处不远便有一块平整空地,边缘立着箭靶,搁着不少刀枪剑戟,应是练武用的校场。那儿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人,吆喝声不绝于耳。
谢燕鸿凑过去,众人知道他是颜澄的客人,纷纷给他让出条道来。
他们正中间围着的正是长宁,谢燕鸿一挤进去,便见到长宁把一个大汉摔在地上。他们这是在比武,没拿兵器,赤手空拳才见真章。被摔在地上的那位不等人扶便翻身起来,自觉没脸,悻悻然便下去了,众人又起哄,拱了下一个人上来。
长宁穿着的短褂被上一个人扯断了衣带,他便干脆脱了,打着赤膊,身上全是汗,顺着后背往下流。他喘着气,右腿后撤,双手护在身前,摆了个起手式。
后面上来的这个人还比不上前一个,不过片刻,便被长宁掼在地上。
寨子里收留的多是逃兵流寇,打起来都是野路子,长宁却是被精心教出来的,大开大合,拳掌腿脚通通都有说法,有招有式又不失机变,停时如山岳屹立,动时又如渊水暴泻,自有万钧之势。
谢燕鸿看得入了迷,边看还边记,暗叹自己耍的都是些花拳绣腿。
败者悻悻然退下,长宁立在中间,抬手拭去额角的汗珠,不发一言,弯腰捡起扔在一旁的短褂披上,看着是想走了。围观者看得不过瘾,但又没人敢上前挑战,只一味地起哄,正在这时,有人排开众人出来了。
“我来。”颜澄高呼道。
他一出来,群情汹涌,叫声震得谢燕鸿耳朵疼。
颜澄早已不复当年了,但还记挂着当时长宁一脚把他踹了个屁股蹲的仇,这会儿他自觉自己长进了不少,摩拳擦掌地就要找回场子。
长宁也无不可,短褂敞着襟,朝颜澄招招手,说道:“来吧。”
见他这样不当回事,颜澄火气也上来了,咬牙切齿的,袖子一挽便攻上去。两人过了几招之后,长宁也认真了起来,有来有往,看得大家越来越兴奋,喊叫声不绝于耳。只见长宁一下截住了颜澄来势汹汹的拳头,卸了他的力,顺势向前,肩膀抵着他的胸口,便要将他掼在地上。
这招前面用过,颜澄看了,也留了心眼,不退反进,抬腿要去攻长宁下盘。
长宁双腿牢牢地扎在地上,哪里是他踢得动的,但谢燕鸿看得入神,见颜澄不似前面几个对手好对付,怕长宁吃亏,不由得惊叫出声。他声音不大,校场上喧闹不止,长宁却也能听见,扭头过来看。
颜澄抓住了他分神的这一瞬,矮身扫腿,长宁竟没站稳,踉跄地退了两步。
这便分了胜负了,长宁也不纠缠,抬手抱拳,颜澄拱手回礼,面有得色,但还是公道地说道:“你前头已经打了好几场,力竭而败,我也不算全赢了。”
颜澄一转头,也看见了在人群中的谢燕鸿,他高兴地冲过去,搭住谢燕鸿的肩,笑道:“醒了?走,咱们吃点好的去”
谢燕鸿还记挂着长宁,回头去看,见长宁也撵上来了。
颜澄随口道:“走,一块儿吃点儿去。”
长宁看着谢燕鸿,说道:“我有事与你说。”
谢燕鸿忙对颜澄说道:“你先去,我们说过就来。” 颜澄也只好点点头,歪头望着他们俩并肩走开,微皱眉头,若有所思,转身去唤陆少微吃午饭去。
谢燕鸿走在长宁身边,时不时侧头看看他,见他只是闷头走着,也不说有什么事。谢燕鸿这会儿才猛地发现,长宁的脸颊上的那道伤疤消失了,皮肤光洁,看来那不过是掩盖身份的伪装。
这会儿,谢燕鸿又有点气长宁不早和自己说了,害自己白白担心。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说道。
谢燕鸿忙道:“你先说,什么事?”
长宁却又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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