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哥哥,一刀一个弟弟,解决了兄弟后,又恭恭敬敬去‘请教’父皇皇位的归属:“如今太子兄长竟忽然没了,这太子之位可怎么是好呢。”
李渊皇帝含泪表示:“朕看你很适合做太子,不,很适合做皇帝,朕正好累了该歇歇。”
一番父慈子孝后,李渊皇帝变成了太上皇。
新上任的太上皇郁闷的没法,只好通过比较另类的方式给二凤皇帝添堵——他老人家当太上皇的年月里一口气生了二十多个儿子,十多个女儿。
天下能者居之,你能你居去吧!既然这么能耐,记得把这些小弟弟小妹妹们都安排好了,封地可都不能差,别在玄武门后,再让人说你刻薄兄弟啊。
果然给二凤皇帝愁了个够呛:亲爹,还得是亲爹知道怎么给人添麻烦啊!
父子二人有个玄武门横亘其中,二凤皇帝登基后,武士彟这个太上皇死忠旧臣的地位自然也一落千丈,被二凤皇帝发落到荆州做官去了。
虽说权势大不如前,但武士彟家底颇丰,媚娘十岁前也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日子。
直到三年前,太上皇李渊驾崩的消息传到了荆州。
武士彟悲痛过甚当即呕血,病了两月就直接过世了,媚娘的日子才从明亮无忧的少女时光一下子掉落到了尘土里。
杨氏没有儿子,媚娘的两个哥哥都是前妻所生,与继母和妹妹们感情生分不说,还常年怨恨继母出身杨氏,父亲敬重她甚至过于原配。
武士彟刚下葬,家中唯二的两个男丁就把持了所有的家财,甚至直接翻脸将杨氏母女四人赶出了家门。
杨氏只好带着三个女儿回长安投奔娘家兄长,路上媚娘的小妹还病死了。好容易到了京中,
寄住在舅舅家,过得也是寄人篱下冷暖自知的生活了。
还是去岁长孙皇后病逝前听闻开国国公竟有继室和女儿流落在京,还得借住亲戚家,便报给了圣人。
长孙皇后看不惯这样的事儿——她年少的时候与同胞哥哥长孙无忌,也叫异母兄长孙安业给撵出来过!此情此景正对幼年苦楚。
二凤皇帝跟妻子是青梅竹马,对她年少事儿也深知。二凤皇帝的脾气,除了太上皇和前太子(需注明,得当年的太上皇和太子),还没有人能叫他知道委屈两个字怎么写呐!
何况是委屈了他的爱妻,比委屈他本人更甚。早在二凤皇帝刚登基的时候,就把长孙安业削的身上半个官职也没有了,要不是念着到底血缘斩不断,都姓长孙,不好让皇后有个获罪身亡有辱名声的哥哥,二凤皇帝就得请长孙安业去死一死。
而武家这边,原本武士彠的爵位虽没有传下去,然他生前是荆州都督,官位也是足以荫子的,其两子都得封了五品的虚职。
就在长孙皇后提过这事后,二凤皇帝干脆利落就把这两人的官职抹了,让他们滚回老家去闭门思过。
这边罚完官职,另一边,为表示他亦厚待曾经的开国功臣的遗孤,他便让长孙皇后赏了一百匹绢给杨氏,又择了武士彠的第二个女儿(因第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入宫为嫔妃,还独独给她赐了名。
某种意义上说,媚娘这个人跟一百匹绢,在圣人眼里都是一样的,是施恩太上皇旧臣的恩典。
陶姑姑自不会将皇帝召武才人入宫的缘故说的这么透彻,只与姜沃说了武家之故,又叹道:“所以我才说,武才人可惜了。义原国公故去后,圣人并没有恩旨,武家就此便没了爵位,家中亲兄弟又这般不做人,杨家又是外家……进宫后难免身份上尴尬了些。”
要是武士彠还在,武才人没的说,肯定是新人里出身最好的一个,然现在却落到中下游去了。
家里有爵位,和家里有过爵位完全是两个概念。
小小年纪,饱经离丧,甚至亲历兄长反目驱逐抛却之苦,又饱尝三年寄人篱下之愁,武才人这般颠沛际遇陶姑姑说起来也不免感慨。
又看着姜沃:这两个孩子也算是有些同病相怜了。
“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几乎同一时刻,媚娘也有了这般感慨。
与其余年纪相仿,爱娇不受气的少女们不同,媚娘极少发没必要的牢骚:作为天子嫔御入宫,却只能住在宫女所居的掖庭,用王才人的话说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论理论情儿都不该这样!”
媚娘不接话,只是心道:这是打小没经过波折的,才理直气壮觉得这世道会‘按理来说’。
媚娘在心中冷静道:按理来说,母亲正正经经先帝赐婚的正室夫人,父亲去世后,她们母女还不该被赶出家门投奔亲戚呢。
没有什么‘按理来说’,更没有什么‘有这等身份就一定能得到这等身份相应待遇’的所谓公道。此时的媚娘纵然还没有接触到权力二字,但已经明白凡事要靠自己,没有真正权力和武力的身份就是废纸。
媚娘抬头看掖庭的天。
进宫这三日,长安城都是极晴好的天儿。
但这几日媚娘总梦见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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