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让他又冷静了两分,祖母已然去世,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住周家的侯爵和他的名声。
想想,他这些日子在路上,都是蒙面戴斗笠的,几乎没与人碰面,而且去了扬州,又是悄悄找的流绪,只待了一夜,那贱人素来自视清高,怎么可能将偷情的事大肆宣扬,所以扬州那边应当是安全的;
百花楼那边,他只包了个花魁,佯称自己是走镖的,那种下九流的地方每日人来人往,想必也不会记得他;
那么,他就得找个恰当的失踪理由。
周予安需要一个宣泄他愤怒、悲痛和伤心的人,于是,他将矛头对准那乞丐,谁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看见他的窘迫落魄模样,他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将乞丐的脖子拧断,又对着这臭东西拳打脚踢了顿。
谁会在乎一个乞丐的死活。
他在这肮脏不堪的地方睁了一夜的眼,也哭了一夜,次日天不亮,他悄悄策马出城,特意朝姚州的方向赶,狂奔到了武通县,他寻到一家生药铺子,买了“蛇毒粉”“止疼药”“化瘀膏”,又买了身粗布葛衣,等置办好后,他拿着东西策马出城,直奔深山老林。
趁着月黑风高,他将那匹名马大宛驹杀了,尸块埋掉,身上穿的那身锦袍烧了。
做好这些事后,他找了根木头棒,咬紧牙关,用力朝自己的左腿砸去,彻骨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他晓得自己现在脑门上全是汗,青筋暴出,也顾不得了,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枝粗针,在脚脖子处找准了位置,扎了下去,扎了两个类似蛇牙咬出的孔。
血顿时冒了出来,擦都擦不及。
周予安用帕子抹了几把血,将那瓶蛇毒粉撒在伤口处,顿时,小腿如同被千万根针扎了般疼,他忍不住,闷吼了声,急忙用布条将伤口包好,等做好这些事后,他找了块大石头,靠着休息了一晚。
次日天稍亮时,他忙去瞧左腿,果然已经肿胀起来,尤其那处伪造的伤口周围,呈现种不正常的黑紫色,像中毒了似的。
周予安虚弱一笑,抓起他的长刀,拄着,一瘸一拐地出了林子,走的时间越长,他的腿就越疼。
他坐在官道边上,等了许久,总算等到了辆要去庄子上探亲的骡子车,车主一开始不愿拉他,无奈之下,他将家传的那块玉佩双手奉上,这才得以让车主送他到通县。
骡子车摇曳了一整日,终于在黄昏的时候到了通县。
他再次往伤口撒了蛇毒粉,然后辞别了车主,面带笑容,一瘸一拐地朝“天然居客栈”走去,刚走近,就碰到了外出买酒的家仆周蚁。
周予安虚弱地朝怔住的周蚁挥了挥手,笑道:“怎么了,才几日不见,就认不出你家小侯爷了?”
周蚁惊得打了个嗝儿,手没拿稳,酒壶瞬间掉到地上,他忙不迭奔上去,上下打量着主子,小侯爷看上去有些“狼狈”,穿着土色粗布葛衣,脚上是双布鞋,鞋帮子上满是泥土,额头红彤彤一片,头发也乱糟糟的,哪有旧日那个衣食讲究的样儿,倒像是受了灾荒的难民!
“您、您……”周蚁发现小侯爷有些不对劲儿,站不太稳,左脚的袜子上渗出了血,他咽了口唾沫,忙问:“您这些日子去哪儿了。”
“嗨,快别提了。”周予安让仆人过来扶住他,往客栈里走,笑道:“那天辞别了你们,我就往京城走,半路上歇脚,刚喝了口水,谁知从草丛里蹿出条蛇,咬了我一口。”
周予安将裤管稍稍拉起,给周蚁看他红肿的脚踝,耸耸肩,苦笑道:“我当时就昏过去,从山坡上翻了下去,是路过的一个猎户救了我,昏迷了十几天,总算捡回条命,醒后我想着这副身子,怕是回不了京了,便雇了辆骡子车,让车夫将我送到通县,赶紧与你们会和。”
说着,主仆二人便走进了后院。
周予安四下里瞧了眼,疑惑地问:“人都哪儿去了?怎么静悄悄的。”
仆人周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丧着脸:“小侯爷,您要节哀啊,您那日策马回京,王管事的怕您出意外,就紧随您去了,谁知他回到咱们府上后,并未见您的踪影,夫人和老太太急坏了,小人听从京城来的兄弟说,老太太,咱家老太太过于担心您,生了场疾病,她坚持要去青州一带找您,谁知马车正走在街市,有家人成婚放鞭炮,马受了惊,车翻了,老太太她、她……”
“怎么了?”周予安一把揪住仆人的衣襟,焦急地问。
周蚁重重叹了口气:“咱们老太太殁了。”
周予安如同被人迎头一击般,脸色惨白,连连退了数步,软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终于,他敢痛哭出声,似乎拼尽了全力哭嚎:“祖母,孙儿对不住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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