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感觉,这人似乎比唐大人更危险,反复问一件事,必定出怪,大人教过她,多说多错,只要你决心不开口,谁都别想从你嘴里挖出东西。
她佯装没听见,怔怔地盯着某黑暗处发呆。
周予安唇角浮起抹笑,想起今儿下午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依他多年来丰富的情场经验,他感觉表哥和这女人有点不对劲儿,虽说俩人客气守礼,可毕竟是经历过生死的交情……如果太过生疏客气,反倒有点故意了,而且表哥那种冷静自持的人,居然直接上手拉她。
不对劲儿,真的不对劲儿。
周予安拍了拍沾到手上的煤灰,起身后面对女人,叹了口气:“在下与小姐相处的时日短,忌讳交浅言深,可也不得不说几句,小姐将来会有锦绣的前程,更会遇到许多家世显赫的好儿郎,大可不必为一个忘恩负义的杨朝临伤心。”
春愿嗯了声,并未与他搭话。
周予安不放弃,笑道:“我表哥倒是个挺不错的人,样貌能力都是拔尖儿的,只可惜有未婚妻了。”
“嗯?”春愿总算有了点反应。
周予安眉梢一挑,果然,他观察着这女人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笑道:“呦,我还当表哥都和你说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姐不用担心,他和他未婚妻没什么情分,那女子两年前就挂了黄冠,当道姑去了。”
“哦。”春愿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周予安,平平静静地说:“唐大人便是有妻有妾,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有必要和我说么?我又为什么要担心呢?你什么意思呢?还是侯爷觉得我是青楼女子,没了男人就活不了?”
“没有啊,小姐别误会。”周予安面上讪讪的,没敢再问。
这女人眼神坦荡,难道他们没关系?是他猜错了?
“呵。”春愿毫不畏惧地迎上男人那双危险又迷人的桃花眼,莞尔浅笑,再次反将一军:“侯爷,你在妾身跟前掀唐大人的老底,他知道么?还有,您那天瞧见那具无名女尸忽然睁眼,反应如此剧烈,不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了吧。”
周予安暗骂,这贱人牙尖嘴利,惹人生厌,面上却自若笑道:“闲聊几句家常而已,小姐何必认真呢。”
春愿暗骂,这小子油头粉面,太让人讨厌,面上却天真无邪道:“对呀,咱们就是在说闲话,不用认真。”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了,雪如鹅毛般,静悄悄地落下,有那么一两片落到灰白的炭上,发出轻微的呲呲声。
春愿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地盯着小门的方向,周予安则转身,用铁筷子通火。
忽然,两个人同时转头,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春愿眨巴着眼:“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和唐大人说话,他太凶了,让人有压迫感,您呢?侯爷。”
周予安连连点头:“他虽说是我表哥,可也是我的上官,和他说话太累,我也不喜欢。”
两个人居然默契地达成一致,就当方才的事没发生过。
就在此时,从小门那边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就出现抹高大的身影,正是唐慎钰,他走得快,大氅下摆就像被风吹起来似的,他就是那种人,事情越糟糕麻烦,他反而越冷静精神。
“予安,你来。”唐慎钰冲周予安招了招手。
周予安放下铁筷子,急步奔过去。
唐慎钰眼里尽是煞气,凑近后,悄声对周予安耳语了几句。
而周予安面色凝重,时不时地点头,抱拳行了一礼后,便急匆匆消失在雪夜里。
春愿见唐慎钰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急忙起身,回到上房。
长时间开着门,屋子里有些冷,圆桌上摆了几道精致小菜和一锅鲍鱼粥,早都凉掉了。
春愿手忙脚乱的去端果子、点蜡烛、倒茶,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和大人说话,正在这当口,他进来了。
“大人!”春愿忙不迭地迎上去,主动关好门,踮起脚尖给唐慎钰解大氅,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又双手奉上热茶,殷勤地问:“您觉得冷不?要不我再添点炭火?用过晚饭没?要不我让他们给您备个席面?还是您太累了,想歇一会儿?要不要阿愿陪您躺躺?”
唐慎钰淡淡地瞅了眼过于热情的女人,他不慌不忙地坐到扶手椅上,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皱眉问:“方才听薛绍祖说,你从县衙回来后就在雪地里坐着?”
春愿嗯了声,她疾步走过去,像之前那般蹲在唐慎钰腿边,仰头望着他:“我心里着急得很,想赶紧见你。”说到这儿,她扭头朝门那边看了眼,埋怨道:“小侯爷估计怕我又出了什么意外,回来后寸步不离地护着我,到底男女有别,我便搬了张椅子到外头,他盯他的,我坐我的,互不打扰。”
唐慎钰手轻触了下女人的头发,很凉,满是风雪之气,其实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丫头之所以坐外头,其实就是做给他看,把避嫌这两个字拿捏到了极致。
外头凄风怒号,寒气竟逼得屋里的蜡烛轻微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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