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 何似飞有些头疼。
他知道自己应该按照这时代的规矩和人伦习俗来,劝说陈竹和周兰一相亲相爱, 毕竟这对陈竹来说确实是一个好的归宿。
“但还是好违心。”何似飞轻声嘀咕。
人间万事, 唯有‘别人的感情生活’这档子事儿,最为磨人。
劝和吧, 违心;劝分吧,万一真把事情搅黄了,日后陈竹想起来后悔,那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
最明智的方法就是任其自由发展,自己不掺和一分一毫。
何似飞此前几个月确实是这么做的,他甚至还多给了陈竹一些银钱,只为了让陈竹面对周兰一时更有底气些。
但现在……看着陈竹日渐焦虑,何似飞狠不下心再任由其发展了。
他努力将自己那些中二期没过的热血掩盖起来,尽量以这时代土著的思维来理性思考陈竹与周兰一的事情。
——假如周兰一真的是陈竹的好归宿的话,那么,怎么才能让陈竹嫁得更顺理成章一点。
陈竹的优点有不少,脾气非常好,温柔,能吃苦,任劳任怨,再配上清秀的长相和纤瘦的身材——虽然每一条看似都普普通通,好像都是男子找对象的最低标准,但若将这些完全汇聚于一人之身,还是挺难找到一个合适的。
可这些都是陈竹的‘软实力’。
真要论起门当户对来,陈竹的哥儿身份位于性别鄙视链最底层,再加上百姓们对贞操的看重,他都不占优势。
何似飞这会儿倒没多想什么家世门第,既然陈竹卖身契在他这儿,那么陈竹就算是他的人。按照他和老师商量的情况,他明年二月考县试、四月府试,如果不出意外……明年还有可能开恩科,原本要在后年八月才能考的院试估计在明年八月就能考。
再然后是乡试、会试……
只要他能一步步考上去,所谓门当户对要看重的陈竹门第家世便完全不成问题。
那么,真正阻拦在周兰一和陈竹之间的,只剩下哥儿的身份和那劳什子贞操了。
何似飞目光游离,按理说会显得无神又空洞,但桌案上豆大的烛光笼进他漆黑的眼眸,乍看竟有璨然之意。
片刻后,何似飞想到了什么,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微微转动,那双眼睛里立刻聚了神采。
正好,何似飞看到陈竹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些像是宣纸的东西,看样子准备去厨房。
何似飞叫住他:“阿竹哥。”
陈竹身子猛地一顿,着急的将东西往身后藏。何似飞已经大概猜到这些是什么,他没戳破,只是道:“我的束发带忘在浴房了,帮我拿一下。”
陈竹赶紧答应,将原本打算带去厨房的纸张掖在袖口里,去给何似飞拿束发带了。
甫一踏入何似飞的屋子,陈竹就怔愣了一下,因为何似飞将桌案上笔墨纸砚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茶壶和两盏茶水。
“茶水不太热了,阿竹哥不要介怀。”
这是要正式交谈的意思。
陈竹有一瞬间的发懵。
少爷他……他要跟自己谈、谈什么?
难、难不成真如他想的那样,少爷早就看出了他和那抓药伙计的情愫,之前多给他钱,真的是教他攒压箱银!
陈竹鼻息陡然凝滞,腿脚上像是灌了泥沙,沉重的挪步困难。
偏生何似飞坐在原地没动,只是用那往日有些疏离淡漠的眼眸看着他。不过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淡漠,反而含着点点笑意,像蕴含了夜空下璀璨的星子一样。
陈竹心里‘腾’得升起偌大勇气,几个月来的惶恐不安、怯懦担忧仿佛一下找到了宣泄口,汇聚成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滑下。
他心头肿胀难言,哽咽不出声,唯有安静的流泪。
少爷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纷杂的情绪一时间充满陈竹的大脑,他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跟自己隔了一层薄薄的膜,整个世上好像只剩下他和少爷两人。
他听到少爷无奈叫他:“阿竹哥。”
但陈竹眼前却渐渐看不清物什了,就在何似飞的身影在自个眼前完全模糊的那一瞬,陈竹猛地一惊,从这种自我隔离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连续抹着眼泪,缓缓走到何似飞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捏着茶杯,陈竹能感觉到少爷的目光没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有了短暂的放松。
——从最开始猜测少爷可能知道他跟那抓药伙计的关系,到少爷真的已经知道,开诚布公找他谈,这期间没给陈竹多少准备时间。
他现下的所作所为完全依从本心:一会儿少爷问什么,他都会毫无隐瞒的说出来,一切、一切都听少爷的决定。
何似飞等了片刻,见陈竹喝完杯中茶水,又给他倒了一杯,才说:“阿竹哥这几个月……经常会悄悄笑出来。”
陈竹没料到何似飞会这么开场,怔愣的抬起头,直直看着已经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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