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羚倒是很希望他的脸上能因此浮出些什么表情,可安室只是“嗯”了一声,像被触摸的肌肤并不长在他身上,这种无动于衷不免让江羚感觉挫败。
安室转身去化妆台上换一支笔,在女人视线不能抵达的暗域,他下颚收紧,喉头轻咽。
妆容收尾,安室近瞧远观之后,点了下头,看样子是满意的,而他的点评无关自己的创作:“姐,你眼睛的形状像鱼又像鸟。”
“总之不像人。”江羚笑着拨开他要去照镜子,“让我来瞧瞧你的大作。”
淡蓝的眼影着了高光,眉心眼尾处片片青绿的鱼鳞,原来自己真的不是人,江羚偏一偏头,眼波流荡,她头一回从自己的脸上见到一种妖冶的风光,几乎不想挪开眼睛。
安室又寻来一对扇形的耳坠为她别上,绿松石镶金,莹润的色泽不肯喧宾夺主。
“头发。”安室提醒她。
江羚会意,将束发的丝巾解下,晃了晃头,一群深蓝海藻般散开,她天生有波浪似的鬈曲,如此一身从头至尾都再和谐不过。
因没寻到合适的鞋,她索性不穿,总之这里的地面温暖洁净。
“把我扮成人鱼,那你呢?”
待安室换了一身出来,简直是破布烂衫,腰间还吊着个网兜,不等江羚发笑,他先露出一股执着的神情,“我是不肯放你走的,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江羚立即配合他。
“无论我什么时候呼唤你,你都要来为我歌唱。”安室笑着扯开网兜,“这样我的渔网才能够装满。”
江羚正色道:“我以人鱼的咒言起誓。”
两人笑盈盈地拉着手走出来,迎面就撞上了陆庭颐。
“我的圣母玛利亚!嫂子美得要了我的命!”陆庭颐不可思议地嚷起来,“表哥今儿不在也太可怜了!我要让他知道他错过了什么。”说着便掏出手机迅速咔嚓一张给陆放之发了过去。
再看到安室,她嘴角一抽,“安同学为何如此磕碜?”
“是《渔夫和他的灵魂》啦。”江羚替他解释,“生日快乐小寿星,安室和我给你准备的礼物看到了吗?”
陆庭颐想那礼物不见得有安室的一份心思,只对江羚附耳道,“嫂子你不是给我把这极好的礼物带在身边了吗?”
看到陆庭颐今日盛装打扮粉雕玉琢的可人样,江羚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庭颐你先带安室逛一逛,我去趟洗手间,待会来找你们。”
江羚径自朝反方向走去,接过侍者递来的酒融入人流,有意留一段时间令他们独处。
有戴着面具的男人邀江羚跳一支探戈,她摇头:“我不会。”
江羚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拉住,“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有关系,我不是很想学。”
忽然身侧有眼尖的认出了江羚,对面前妇人道:“陆太你看,这位像是贵公子的爱人?”
妇人扭头正好与江羚目光相撞,虽则江羚从没去过陆家,但因在媒体上见过彼此身影,倒也能算互相认识。
这一打量就让她瞧见江羚和男人拉拉扯扯,又想起些关于这女孩的传闻,不禁嗤笑一声:“我们陆家怎么会有那种不知检点的儿媳?无非是放之那孩子年轻贪玩,一时图新鲜罢了。”
男人从话里听出江羚的身份来,手因此才放下了,也对陆放之的反叛婚姻有所耳闻,便站在一旁看戏。
“好一个不知检点——”走到珠围翠绕的妇人跟前,江羚啜了口手中的白兰地,唇边笑意似有还无,“说来要不是您有一位不知检点的丈夫,哪里会有陆放之这么优秀的继承人?”
周围默了一片,上流社会讲究的是一个道貌岸然,有身份的人私下里再不堪,也只道是风流韵事,谁曾试过当众被人用刺耳的言语讥诮?何况江羚一句话竟连戳陆太好几个痛处,她倒先愣了愣,而后抖着唇骂道:“没教养的野丫头!”同时扬起了手,一个巴掌就要扇过来。
却被江羚一手挡住,接着另一只手歪了歪,杯中余酒尽数泼洒在妇人的缎袍上。
“哎呀!”江羚忙放下酒杯,故作惊讶,“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实在是小家子气,脏了夫人的旗袍可怎么好?”
她拍了拍胸脯,赶忙从皮夹里掏出烟来点燃,吸一口才能压压惊似的,边吞云吐雾边抱歉,“陆太太的衣服我肯定赔不起,要不您换下来我亲自给您洗?”说着又俯身凑近察看,伸着手就要扒拉上去,而那只手还握着弹开的火机,吐着嚣张的赤蓝焰舌。
陆太面色煞白,唯恐那火舌沾到旗袍上的酒精,还要燎了肩上皮草,慌得节节后退。
彼时没人拉架,只因一位是大小姐的舅母,一位是大小姐叮嘱过的要客,这时才有侍者匆忙上前劝解陆太领她离开大厅去换衣服,仍听得她愤愤啐道:“真是个疯子!”
江羚咔哒合上了火机,将吸了两口的烟摁进灭烟沙,呼出一道絮白的轻霭,眼风掠过眼前的看客,那一眼青光熠熠,竟有点儿睥睨众生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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