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一饮而尽。
孟太太随即大赞,“哎呀,看看秦三爷和秦太太,我今天可真算是见到什么叫‘伉俪情深’了。”一边说着一边拿手肘拐了拐身边的孟昌禄,“老孟你可要跟人家学学怎么疼媳妇啊,越是像秦三爷这样的英雄人物,越是心疼太太。”
桌上几人纷纷附和,气氛热烈起来。梁琇暗暗舒了口气,她看了眼秦定邦,还好,没有醉意。
按照詹四知之前的描述,孟昌禄如此惧内,恐怕这孟太太得是个母夜叉。但真等见了面,才知这位孟太太原是个保养得宜,身形丰腴的中年女子,和孟昌禄站在一起,可以算是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有种别样的和谐。梁琇很早就发现了,孟太太从来不会让话掉到地上,一张口谁都能照顾到,绝非一般家庭妇女。
“三嫂可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呢!”詹四知又开始献宝一样地介绍起梁琇。
詹四知刚一见着秦定邦和梁琇相携出现时,愣了有好半晌。他没想到他离开上海这段时间,秦三哥和梁琇,竟然成了夫妻。
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人能配上梁琇?什么人又能配上秦三哥?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两人才能成一对儿了。
所以,惊讶过后,詹四知反倒觉得一切都合情合理,仿佛就该这样。于是赶紧拉着杜漪薰一起,向二人道喜。
一听孟太太刚才的话,詹四知又搂不住了,“秦太太国文好,英文也好,去过好多国家,见多识广,是我们燕大校园的名人,当时……”他正滔滔不绝着,不料桌底下突然被杜漪薰狠踹了一脚,詹四知顿时觉出可能不妥,赶紧把话打住,“总之啊,我三哥和三嫂,可真是佳偶天成啊。”
“哎哟,秦太太还会洋文呢!跟秦太太比起来,我真是个乡下土包子,我就只爱和其他太太们打打麻将,逛街喝茶。我可得跟秦太太学学,怎么能洋气洋气。”孟太太说起话来嘎嘣脆响,肉脸蛋圆圆的,笑起来不带一丝褶,一点都不像悍妻,简直称得上憨态可掬。
“看孟太太说的,您这是健康的生活方式,会享受生活,自在随心。”看着肉乎乎的孟太太,梁琇说话也一脸笑意。
杜漪薰听着这两位太太说得这么热闹,总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陪衬。虽然她今天的确就是陪男人过来吃饭当摆设的,但她出门前,也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的。结果一坐下来,且不说这个其貌不扬的孟太太浑身穿金戴玉,一身贵气,单说这初次见面的秦太太,真让她禁不住妒火中烧。
她是刚知道秦定邦竟然结婚了的,也是第一回见到梁琇。怎么说呢,相貌确实好,长得还比她高,话不多,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尤其梁琇的耳饰、项链和手镯,是一整套的翡翠,一看那水头,不知要花多少银子。左手的钻石戒指,克拉数肯定少不了,右手上,也带着金戒指。但这些贵重东西带在她身上,反倒像被这女人的气质给压制住,连高档珠宝都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感觉了。
杜漪薰失落极了。
昨天,她翻遍了整个首饰匣子,哪怕挑的都是最贵的,现在跟梁琇的成套翡翠一比,都瞬间黯然失色,甚至比孟太太的都要逊色不少。她心中更是恼怒詹四知无能,让她在穿戴上被人比了下去。
装扮没了底气,姿色都要逊三分。她家那傻老爷们儿还颠儿颠儿地帮人家“广告”什么高材生,会洋文。真是不知好歹,不懂分寸。
尤其最让她难受的,她之前肖想的男人,原来娶了个这么登对般配的妻子。这不明摆着说她赶不上梁琇吗?她忍不了一直处在下风,见缝插针道,“秦太太平时不爱逛街吗?”
梁琇礼貌回应,“有时候会出去买些东西。以前可能去公园逛一逛,不过现在很久也没动弹了。”
“是吗?我也爱逛公园呢!”杜漪薰声音提高了半度,“前两天我从老凤祥出来,就去逛了法国公园,这快到年末了,人还是那么多。”
她故意把“老凤祥”三字说得重了一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刚从老凤祥买了首饰。但话音一落,席间却有那么一刻诡异的沉默,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又都同时举起了筷子,伸向了各自面前的那盘菜。
詹四知为了遮掩尴尬,赶紧夹了一块烧子鹅夹放到杜漪薰的碟子里,一边示意她吃,一边解围道,“是刚回上海时候的事儿,贱内记错了。”
杜漪薰抬眼正要瞪詹四知,桌下却被詹四知踩了一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什么,就忍住了没再言语。
秦定邦没去管詹四知夫妇的眉眼官司,他转向孟昌禄说道,“四知跟我说起孟先生时,一直是赞赏有加。对孟兄的学识、才干、人品都十分钦敬。”
“詹老弟对孟某可真是过奖了。老弟年少有为,不光在南京粮食局期间备受认可,如今在教育局,也是一名干将。”孟昌禄的笑眼从詹四知转回秦定邦,“日本人要推行那些教材,这活可不好干。听说,多亏了詹老弟尽心尽力,要不然哪能这么顺利、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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