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铜板。
但是梁琇并不想去揭穿他,经历过南下的逃难,她看过了太多之前不曾想象过的苦难。有的小奸小恶之徒,也许换个光景,就是一个好人。
梁琇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脑袋大大的,脖子细细的,小脸上一点肉也没有,但是笑起来很好看。
“谢谢你,小姑娘。”
女孩被这样一个漂亮文气的姐姐表扬了,一下就美滋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道:“姐姐,你是我们新来的老师么?”
梁琇一愣,她还真是没料到能有这么一问。她笑着摇摇头,“不是的,姐姐只是路过。”
能看出来小女孩很遗憾。这时院里有大人喊孩子们回去,小女孩甜甜地向梁琇摆了摆手,就往回跑了。
梁琇在那站着看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走了几刻钟,她发现原先投稿的杂志社,竟然就在这条路上。以前是住在相反方向,觉得它是在东边,这次方位调换,成了杂志社在西,她住东边了。
她毫不犹豫地去拜访了上次的编辑,直陈想要继续投稿赚房租。编辑对她印象深刻,对她稿子的质量赞不绝口,如果质量还一如既往,会考虑继续刊登。
回家后,梁琇立即捡拾起最拿手的翻译和写作。长期的工作看来不好找,稿费的收入就显得格外珍贵。所以,不光翻译,有灵感,随笔文章也写,先投给以前投过的杂志社。这虽然看起来是打零工,但也不能小看零钱小钱,攒起来,是会积少成多的。
这日,梁琇送完稿子往回走,不知不觉又路过难童院的门口。
今天,能不能再遇到那个小女孩呢?
梁琇心底忽然起了点小小的牵挂,忍不住又站在门口,往那堆热闹的孩子里望。
这时,院楼里走出一个约摸五十来岁的女子,头发花白,但很有精神,她的袖子挽至手肘处,露出坚实的手臂,隐约能看到肌肉的线条,简直像男子一样强壮。比起时下备受推崇的那种纤纤弱弱的“女性美”,她的身上看不出半点羸弱,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
孩子们瞬间围了过去——
“伍院长,伍院长……”
“啊……伍妈妈……”
伍兰舟一边招呼着孩子们,一边望向院门口,一眼就看到那边正站了个高挑俊俏的姑娘。
伍兰舟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瓜。
那个瘦瘦的小女孩仰着脸说道,“伍妈妈,前两天我就看到过那个姐姐。”
“是么?”伍兰舟笑着走向梁琇,“这位小姐,有什么事么?”
梁琇忽觉自己的注视打搅到人家了,她有点想离开,但这时如果转身就走,也有些不像话,结果犹豫间脱口而出,“这里是在招老师么?”
伍兰舟笑了,又端量了下眼前的姑娘,把梁琇让进了院子。
“我们这里有百十来个孩子,都是战乱里没了父母的,很可怜。院里没有收入来源,主要靠各界好心人的捐助,大部分钱也都用在给孩子们吃饭上,可即便这样,还是很紧张。”
梁琇心里有一角被扎了一下,她自己,不也是战乱里没了父母的?
“在我们这里工作的,有薪水,但是很低。没办法,想多发也没钱。所以老师很难呆得久,不少,都陆续离开了。”
难怪前两天那个小女孩,问她是不是新来的老师。
“姑娘,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在这边有依靠么?”伍兰舟关切道。
梁琇摇了摇头,如实答道,“我刚来上海不久,没什么积蓄,所以还挺需要一份工作的。但是如果这边工钱太低的话,我可能没法……我怕接下来的房租没着落。”
这时候,周围的孩子陆陆续续围拢了过来,齐刷刷地看向梁琇,一双双干净的眼睛里充满好奇。前两天那个小女孩甚至站了出来,伸出小手握在了梁琇的手心。梁琇这次看得更清楚些,双眼皮,还有一排小白牙,小手有点凉,但是软乎乎。
梁琇忽然想起了幼时北平的那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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