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坐进后座,挡板升起,车厢内瞬间隔绝掉一切嘈杂,沉静无声。
车子平稳滑出,驶上机场高速,挡风玻璃外千篇一律的景物流动,蒋婕用一种很轻的语气说:“你爸还不知道你回来。”
白桦:“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弥漫性脑萎缩。”蒋婕异常平静,坐姿端庄脊背挺得很直:“年初体检就查出来了,不让说,除了我都瞒着,你爸多骄傲的一个人啊,这种病对他来说……”声音打起颤儿,哽在那里再也说不下去。
白桦心头一窒,溺水般呼吸困难,他回忆起年初跟父亲的一次激烈争吵,他口不择言地骂对方是老糊涂,险些被黄淮笙盛怒之下抛掷过来的烟灰缸砸破脑袋。
原来竟然……
那可是他心目中永远正确永远骄傲的不可一世的父亲……
又沉默良久,蒋婕再度开腔:“这次回来,还走吗?”
母亲的这句诘问虽然是用温和平静的语气讲出来的,却像一道强有力的电流直抵心脏,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白桦张了张嘴,最终艰难地回答:“……不走了。”
车子开过一道有专人把守的岗亭,在笔直的望不到尽头的单行道上行驶,两岸是修剪整齐绵延起伏的辽阔草坪,车内,白桦拿出许久不用的另一支私人手机,他提前充满了电,只是迟迟不愿开机,好像一旦重启,属于黄净之的人生就该彻彻底底地回来了。
长按开机,画面切过,输入密码解锁,恍若隔世的主界面铺陈眼前。
白桦深呼吸一个来回,点进微信自动登录,铺天盖地的消息纷沓而来,有些是好久之前的,也有些是最近发来的,连通讯录的新好友申请界面都显示着99+。
他麻木地点进去,迫切地想给自己找些机械的不费脑子的事做,于是开始一样一样清理着未读,点进通讯录提示,选中第一个下意识要右划删除,却又蓦地顿住。
那是个异常熟悉的头像,申请人的名字叫,theo。
“不是正合你意么?”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机械女声被无情截断,手机咔嚓锁屏往副驾座椅上一丢,李济州踩下油门,超跑轰出车库绝尘而去。
刚开出两条街,方凝的电话掐着点儿地紧追而来,语气冷硬得像上级发号施令,听不出半点母子情分:“你不在家?”
李济州挂着蓝牙耳机,变道穿插连超几辆车,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跑车炸开的尖锐音浪传到电话那头,方凝厉声斥责:“这种节骨眼上,你就不能老实在家待着收收心?”
李济州道:“我有事。”
“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对面沉默了,李济州耐心等一两秒,才说:“我先挂了,妈。”
城中村棚户区道路坑洼且逼仄,李济州理智地将车停在附近一处露天停车场,凭着来过两次的记忆徒步穿街走巷,雨势渐歇,阴云未散,天地间雾蒙蒙一片,路面积水成河,皮鞋踩过,泥点子甩上熨烫笔挺的西装裤管。
终于从一排排灰头土脸的破旧握手楼中找到了白桦住的那栋,一口气爬上楼,敲门,深呼吸,等了许久,久到心脏一寸寸下沉,以为又要扑空。
吱呀,掉了漆的木门颤巍巍从内拉开,露出闫启航一张睡意惺忪的脸。
李济州压根不给人回神的机会,一上来就问:“白桦在吗?”
闫启航愣了愣,张口吐出一个“他……”字后随即卡了壳,内心犹豫着,不确定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个人。
李济州脸色微变,手一抬撑着门扉,极力克制着想要破门而入的冲动,急冲冲追着问:“他怎么了?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事?”
离得近,闫启航逐渐看清他眼底一览无余的惊惶与狼狈,全然没了上回那种气定神闲的从容体面。突然觉得没必要藏着掖着,都还没怎么着呢,这人已经丢盔弃甲了。
于是实话实说:“白桦哥走了。”
李济州眼神陡地恍惚一下,迷茫道:“走去哪儿?”
“不清楚。”闫启航摇头,“他没跟我讲,也许是去了别的城市,也许,干脆回老家了。”
老家?
李济州心口像是被人硬生生挖下一块,扯出淋漓血肉,他才如梦方醒,后知后觉地知道痛。
白桦曾经跟他讲过自己的家乡,在偏远北方的一个小县城,但他压根没放心上,以至于如今回忆起,脑海里徒留一片仓皇的空白。
“你要进来看看吗?”怕他不信,闫启航自动让开道,客气却又不忘补刀:“不过他东西已经全都拿走了,只剩一间空屋子。”
李济州回停车场拿车,远远瞧见几个年轻男女围着那辆扎眼的兰博基尼看景儿似地东摸西瞅。
他走近,车头灯霍然亮起,像蛰伏酣睡的猛兽苏醒,将那几人吓了一跳。
其中一位身材火辣长相甜美的女孩回头,明显眼前一亮,大着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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