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澜老先生的旧友来了齐州,他换了身干净直裰,亲自前去码头?迎接,作为公府世子?的卢辰钊自然同行,待接到人,才知他不但是老先生的故友,还是李幼白的启蒙恩师。
回公府途中,他听?闻李幼白牵扯到偷题案中,不由当场发起?怒来。
卢辰钊骑马跟随,在车外听?得清清楚楚,这位老先生是个护犊子?的,三两句话?堵得诸葛先生张不开嘴,像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书院的学生为其接风,他也丝毫不留情面,义正言辞地拍了桌子?,声音洪亮有力。
“我那学生,县试、府试、院试一连三案首,她是跟济州城的郎君们一起?考的,名正言顺的小三元,她用得着偷题?!她还需要偷题!
简直可笑透顶,可笑至极!凭她的本事,莫说?不屑,便是闭着眼答,也能超过你们书院一半的学生。”
卢辰瑞煞有其事地点头?:“的确,我睁着眼都?考不过她。”
卢辰钊扫去冷眼,他忙闭嘴。
众人在听?到小三元后,皆倒吸了口?凉气,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成绩,别说?小三元,就是能中一元,国公府都?得宴请三日,流水不断。而?李幼白竟然连中三元,三案首,关键在家学中她连一个字都?没提,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啊。
孙映兰攥紧帕子?,后脊不断冒热汗,她却是没想到,李幼白居然这样强,强到就算证据摁在面前,也无法踩死。
“沈公,这么多年你的脾气倒是一点都?没
改,跟你说?话?,我简直插不上嘴,你倒是歇口?气,喝盏茶再骂,省的待会儿骂不过瘾。”诸葛澜习以为常,笑盈盈推过去败火的金银花茶,“来,长夜漫漫,你有的是时间。”
“我要是早知道我的得意门生在你手底下受罪,我就不来齐州了,不光我不来,我还要把她一并带走,我就不信,除了在卢家求学,旁的地方还容不了这样一个既勤勉又聪慧的学生!”沈浩渺气鼓鼓地坐在那儿,仰起?脖来一口?饮尽了茶水,还是渴。
他本要去看李幼白的,但被诸葛澜拦下,死活抱着不肯叫他出门,道不可坏了规矩。两个先生滚做一团,倒没有了往日的严苛气息,活像两个顽童。
圣人堂没有地龙,只送来两个炭盆,虽说?屋子?不大,但常年没有人住,即便生炭火也有些?潮湿冰冷。
李幼白坐不住,便起?身裹着被子?在地上走,右手握着书,光线昏暗,她只在记不住的时候瞥一眼,看的眼累。
院里起?风,吹得竹丛簌簌狂响,屋檐上像是有东西在走,瓦片偶有滑落,李幼白慢慢抬头?,听?见一声咔哒,她绷紧了神经,手里的书也攥的死死。
周遭太静,以至于屋檐上的任何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像在磋磨自己的耐心?和胆量。
晃动的影子?落在窗纸上,不时映出斑驳的画面,与头?顶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令人后脊生寒,李幼白往前走了几步,灯烛摇将?她的身影拉扯摇曳,像一片薄薄的海藻,铺满了楹窗,又倏地缩成窄窄一道。
她闭眸,默念圣人言,不信鬼神论。
忽然一道锋利的磨瓦声,接着又是扑簌簌的滚动,瓦片子?哗啦掉在地上,尖锐的猫叫响起?,诡异而?又刺耳,李幼白一咬牙,抬手将?楹窗倏地推开。
寒风骤然吹向面庞,她眯起?眼睛,便看见不远处的廊庑下,立着一道漆黑的人影,听?到声音,他亦朝这边看来,清冷的下颌线弧度明显,腰背挺拔健壮,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与衣裳的眼神融为一体。
“卢世子??”
李幼白看清来人,提起?的心?稍微落定,他走了几步,光斜斜洒在他身上,行走间怀里那物涌动,发出软绵绵的“喵呜”声,是只黑色的猫,瞳仁深绿明亮,此?刻正跟卢辰钊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猫是屋檐上抓下来的?”李幼白不确定,但见猫偎在卢辰钊怀里乖巧温顺,又无法把它跟那凄厉喊叫的动物联系到一起?。
卢辰钊往前一递,猫弓起?腰舒展爪子?:“不知从哪来的野猫,像是在找东西吃,扒着瓦片走呢,估计是看到了老鼠,便发了疯地咆。”抬眸看向李幼白,问:“你没被吓到吧?”
李幼白手里的书还卷着,呈戒尺状,闻言尴尬地松开,卢辰钊便知她怕了,若不然那张脸也不会白的跟纸一般。
“我好像认得它。”李幼白伸手,那猫也不避,仰着脑袋给她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只猫,她去过春锦阁,然后我给它喂食,后来它便跑了,我追出去遇到你,然后你”
卢辰钊咳了声,后面的事他记得,原以为是她别有用心?的偶遇,故而?对她编出来的那只“猫”总是抱有七分怀疑,没成想这猫真的存在。
隔着楹窗,一人在内,一人在外,当中的猫儿慵懒地眯起?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李幼白摸完它脑袋,又绕到它颈下揉了揉,她低着头?,乌黑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碰到卢辰钊的下颌,像是小猫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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