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愣。
“你怎么回来了?”郑梅惊讶道。
陈志生倒是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女儿一遍,见她气色不错,暗自点点头:“什么时候到的?还好吗?”
“挺好的。”
郑梅将手里的袋子,放下,问:“吃过饭了没?老陈,去烧火,炒个蛋炒饭给二妹吃。”
“好,我再去门口扯点小菜——”
陈兰君连忙解释:“不用了,我在邻居家吃过晚饭。”
虽然说了已经吃过,但郑梅还是怕她饿着,执意去灶屋热了点米汤。
一家人围着一盏美孚灯,坐在桌边。
“爸妈,我这次回来几天,是为了讲清楚鹏程房子的事。”
陈兰君一提这事,郑梅就皱眉,但念在女儿刚回来,不愿意说丧气话,只是推脱:“二妹,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今天我们有点累。”
吵了半天架,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陈兰君看他们确实累了,也不勉强,简单说了些近况,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接了小妹竹君回家,陈志生与郑梅张罗了一大桌子菜,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陈兰君向他们宣布了已经花钱买房,且能迁户口的消息。
陈志生和小妹没什么反对意见,只是郑梅阴沉着一张脸:“这一去,相当于丢下这边的东西了。”
老屋也就算了,可这村家具厂是她和陈志生一手辛辛苦苦建成的,确实不舍。
陈兰君知道她心里所想,说:“妈,你是不是在担心村家具厂的事?”
郑梅不语。做母亲的,怎么好在女儿面前承认自己的不安?
见她仍然不愿意接话,陈兰君便也不提了。她寻了郑梅去洗衣服的空当,私底下找她聊天。
抱着盆、肥皂到池塘边,陈兰君与郑梅挽起衣袖,洗衣服,一个打肥皂,一个过水冲。
一人一头,拧一件外套的时候,陈兰君开口:
“妈妈,我在鹏程和姐姐有一个厂子。”
“知道,过年的时候我还和你爸去看了。”
“我觉得你还不太知道,”陈兰君手上用力,将湿漉漉的外套拧出好些水珠。
她将外套全部接过来,说:“妈妈,我在香江也置办了产业,在穗城也是。这都是我自己操办的。”
“你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也许你可以试着和她彼此依靠。”
郑梅望着她,眸色复杂。
好半天,才缓缓地说:“好吧,现在我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衣服在木板上搓,窸窣的响声,郑梅在这搓衣声中缓缓说了原委。
“……昨天去县里,他们告诉了一个新消息。”
“说是县里决定了,将一些小的村办企业合并到县企业名下,原来村企的人,能部分享受县里编外工人待遇。”
郑梅低着头,只机械性地搓着衣服,“我们的家具厂,也在其中。”
一阵沉默。
陈兰君轻轻的叹息声。
“去鹏程吧,妈妈,”她说,“虽然很难,那边的氛围会比这里好。我们可以一起在那里重办一个厂,只属于我们的厂。”
人到中年, 背井离乡是件需要勇气的事。
陈兰君并不指望郑梅第二天就拍板,跟她一起南下,毕竟思考是需要时间的。
在家里待了两天, 吃过了爸爸炒的辣椒炒肉,妈妈炖的板栗鸡, 她便登上了回去的火车,还背着一个洗晒干净的农药化肥袋子, 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柚子——是郑梅硬要她带上的。
“路上吃, 吃不完就带回去给同学。”
回到学校之后,室友们一个收到了一个大柚子。
形势如同渐冷的天气一样,不太好。
报纸上不时就有新闻,说某某地的“五金大王”, “电器大王”等以投机倒把的罪名被抓起来。
一些激进的同学看到这新闻后, 愤愤不平:“说了改革开放,现在又把个体户抓起来, 哪里有什么自由!”
谈着谈着就开始发表感慨,“我们要加紧学习英语,到国外去!那里才是真正的平等……”
…… ……
世界纷纷扰扰, 陈兰君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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