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筠见她不为所动,又以死要挟:“你既然决心如此,便是要我的命!我便同周氏一起死了算了。”
“爹爹要去便去,女儿为爹爹备的祭品管厚。”
李青溦知他不会,不由嗤笑出声,满面不耐不愿再听,“爹爹若是不选,女儿便替爹爹选了。”
李栖筠见她软硬不吃,又怨又恨,当下火气压不住:“你!你……你!”
“好,那便将周氏送去州府大狱。”
她身边的人应了一声,扭着周氏的胳膊便走,刚走至门口,李栖筠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送去宗狱!”
小周氏的眼已经空了,未有一丝动静。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李青溦。李青溦朝一旁的族老点点头:“以后,辛苦族老。”
李老爷子本就不喜小周氏,听了李青溦这话满口应下,又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带了人出去了。
——
脚步声渐远,李青溦屏退左右,众人俱走远一时未有人声。
李青溦又进了祠堂,用干净的布巾擦净宋氏的排位,又捧香上完,烧了了纸帛。
待她出了门,李栖筠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李青溦未多理他,正要走,李栖筠突重重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便是个祸害,你老子我将你养了这般大,你就是要叫这个家不成家!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为人子的样子!当年生下你便是个错误!”
李青溦轻笑:“爹爹便有为人父的样子吗?今日,女儿本是想着待祭祀结束之后好好爹爹说一些事。但爹爹似乎并不想如此和风细雨,要当着李家列祖列宗还有我娘亲的牌位同我分辩。爹爹问我周氏如何不配?我就便叫爹爹瞧瞧,周氏是如何不配。
爹爹说生下女儿是错,可女儿何错之有?错的是爹爹和周氏。当日爹爹有了我娘亲,如何还要去纳妾?当真三妻四妾便有那样好吗?我出生后,爹爹一直对我娘亲不闻不问,反而同周氏一副情深意切,致使我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可是是爹爹舍不下荣华富贵,舍不下自己的脸面,一次次地跪下来求她,承诺自己会改,结果呢,周氏只要略施小计,你就会叫她失望。娘亲后来怀了后,身子不大好长日里卧着,爹爹去南苑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一日,娘亲惊了胎,爹爹明知和小周氏有关,却装聋做哑。直至最后,我去北苑求着爹爹去看娘亲一眼北苑周氏是如何说的?
‘郎君歇下了。’
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日,你和周氏要为这一日,为这一句付出代价。”
李青溦说到现在,一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不过也恰如小周氏不配抬正一般,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父亲,从某种意义来说,当真是天生一对。”
李栖筠触及她这般的视线,只觉着通体生寒,怒不可遏:“你竟敢如此!莫说你是太子妃,便是你以后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我生的种?你这样不孝不悌的东西,不如掐死了事!”
李栖筠额角青筋崩紧,脸色黑红,他早就忘了身在何处何地,猛地走前几步便要掐她脖颈。只是人还未走到跟前,突一支竹箭破空钉在他腿上,他身子一歪,已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再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出着热气。
李青溦动都未动,垂下 一眼,看向他,继续道:“如今女儿做到了。周氏被带去族祠,杖百,她不会死,却会变成一个残废被终生圈禁。
女儿也不想叫她死,她也不会死,毕竟不体面又无能为力地活着要比死要难捱的多。而爹爹与周氏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你们便这样一南一北地以这种方式,为我娘亲,赎罪吧。”
李青溦说完,突又莞尔轻笑,“倒是爹爹需得早做打算,省得无家可归,这屋契如今在女儿手上,待抵押日子一过我便会叫人收宅子。爹爹知道女儿为人,女儿说到做到。到时凭借爹爹的那点子银子,以防连一套像样的宅子都赁不到,是需早做打算。”
李栖筠又气又怒,生生晕了过去。
——
李青溦未管他,径直下了石阶,出了祠堂,便在祠堂前院,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青松前,一身石青忍冬纹的圆领襕衫被映成阴色,一双黑玉似的眉宇却平和清澈,映着傍晚半青半橙的天幕和她的身影。
陆珵走到她跟前,仔细打量她脸上的神情:“似是受了委屈,又似未受委屈。”
李青溦垂眸:“刚才之事,想必你也听见,也看见了,会不会……”
陆珵轻轻戳她额角,摇摇头:“对我,你永远不必想这样多,无论你如何,好或是坏,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
“而且,我可是听说有人在家祀开始时便寻法子,叫人将二妹和幼弟都送了出去。若当真是狠心之人,如何会想到这些。”
李青溦抿了下唇,垂下眼睫,挡住眼中一片水光,朝他伸出手:“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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