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他这个人向来没有大志气,也谨小慎微惯了,即便天上当真掉金子,他第一反应不是金子本身价值几何,而是满面狐疑:金子会不会将他砸死呢!
再说,李青溦因小周氏之事,父女两个并不亲。她若做了太子妃,若因私报复他和小周氏如何?
他满怀心事,唉声叹气地躺在小周氏身侧。
小周氏侧身也睁着两只眼,睡不着。
她如何能知,与李青溦有私情之人,竟是太子殿下!虽说不大确定二人说了什么,但她看事多半是八九不离十的。
这可如何是好呢?给刘贵妃他们出了那样的主意,搬起石头砸了人家的脚!
她本还想着靠这个立上一功,一面将自己长兄给救出来,一面呢,那铺子买扑的事便这样算了。毕竟待李青溦嫁去孟家之后,那般丰厚的嫁妆,刘贵妃他们如何看得上这些呢?
可现在……
今晚李青溦同太子殿下私会之事,想必此刻已传到了刘贵妃的耳朵里。
刘贵妃可不是什么良善东西。
做了这么些东西,却是兜兜转转地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偏这个‘他人’又是她动不了的,她定然会勃然大怒,紧接着便报复她。
都说天子一怒,血流千里。她虽不是天子,却也是贵妃,
小周氏越想这些,越慌地闭不上眼。许多年前,她决定做妾嫁入伯府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地辗转难眠过。
夜,渐渐地浅了,李栖筠也鼾声如雷,小周氏看着头顶一片暗黑,缓缓地下定了决心。
——
正殿,刘贵妃气得发抖。
“蠢货!那李大姑娘同太子殿下那般,你竟一点都没有查证?现在倒好,上赶着翻到了阴沟里头,里里外外都没有了,怎么不蠢死你算了!”
“是臣妾的错,只是那小周氏说得言之凿凿,臣妾想着确是有这么个人,只是未想到此人是太子殿下啊。”信王妃心里委屈,只是这事确是她做得不对,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跪在地上嗫嚅。
刘贵妃越想越气,将手里的建盏狠狠砸向信王妃。
一道人影跨出屏风,眼疾手快地将那建盏接在手中,又轻手轻脚地将建盏放到一侧:“贵妃娘娘仔细气坏了身子,毕竟事情已这般,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力遮掩此事。听闻此事乃是太子殿下亲自求证,若真查出些什么恐怕不能善了。”
“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如何将火引到了仪鸾殿?当真是蠢货。”刘贵妃眉头微皱,瞥他一眼:“你说的遮掩,是如何遮掩?”
孟之焕曳袖作揖:“今日火势刚至仪鸾殿,臣便已着人处理过后事。且殿前军巡都指挥刘庆乃是臣以前的部下,同臣私交甚好。”
刘贵妃见他神色气定神闲、不慌不忙,很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瞧着不显山露水的,做事倒也妥帖,这般的人若当真死心塌地地跟着信王,信王自如同多一左膀右臂,能省多少事啊。
“这样也好。”刘贵妃皱紧的眉头微松,刚匀了一口气,突想起今日宴上刚叫这孟之焕与宝华公主退了亲,一口气又堵在了嗓子眼。
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外乎此。
刘贵妃叹惋一声,一时脸色黑沉,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只怪李家那个周氏也不知是做什么吃的!只待朝会过了,定然给她些颜色瞧瞧。”
天空一声雷。
——
整理过仪鸾殿的事情,殿前军巡都指挥使刘庆亲自送陆珵回院。
天色已快至凌晨,苍穹四降,东面沉甸甸厚墩墩的乌云中破开一把灰青,瓢泼大雨从中倾泻,二人踩过院中的层层雨水,停在廊庑跟前。
“殿下明日见。”
刘庆将陆珵送回廊庑,正要离开,前面高大挺拔的身影突停住脚步。
“留步。孤听闻刘指挥使,曾任林州常林军副都指挥,乃是孟都督的老部下。”
刘庆一愣,一时未语。
陆珵看他:“刘指挥不必紧张,孤只是随口一问。”
刘庆抱拳作揖:“回殿下,是曾有此事。只是那已是七八年前的事。”
陆珵应了一声:“孤听闻,林州有一山,名叫大秋山,山上物产丰阜,多奇珍异卉,中有一种植物叫克草,这种草在地下块茎粗大,易繁衍,多生在干燥之地,叶片细短又硬,花束却似一把圆筒形的梳子,因果实中含有油脂,所以极易燃起。(1)”
“若有人收集果实和枯枝中的油脂,只需一丁点火,便会迅速燃起。可若是植物中的油脂被烧完,火便会不留痕迹地灭掉。”
陆珵道:“刘大人,你猜杏园中有没有克草?或者放火找车队打”
刘庆强笑道:“太子殿下博闻强识,叫人佩服。只是这些属下也并不知晓,不若待属下先寻人了解一番,再给太子殿下答复?”
二人打了一通哑谜。
陆珵听出他的意思是同孟之焕商议一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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