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说还是不说?不说早早出去便是了,如何还在我跟前杵着同定海神针似的?
还是你觉着我此刻听你说话的姿势不对,要我把过年的那盏子琉璃祥瑞灯点了搁在你跟前,再净了手洗耳恭听才行?”
她是惯会刺人的,陆珵也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听她说得生动,一时忍不住带了笑垂眼看她。
灯光下,她颊边几缕碎发闪着光,一双杏眼乌漉漉的精致鲜活,见他看过来,她嗔他一眼,一排鸦青的睫轻轻煽动。
陆珵一瞬间觉着自己的心被她勾动一下,一瞬间格外蓬松柔软。
李青溦也注意到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轻哼一声,移开视线。
陆珵这才解释道:“上次你我分别后,我便后悔了,特意写了信递来解释,只是许久未见你回,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急切。
今日,我马不停蹄地从南郊回来找你,只是一时未注意时间,待我到了你家门前,天色确已不早了。我本想着远远地看一眼府上的灯火便是,待有机会再向你细细解释。”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她。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不是圣人,只是万千俗人之一,到了你家门口,见了你家的灯火,又见了这般奇白的月光,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见你一面。”
李青溦抬眼,他一双清透的凤眼在灯光下煜煜生辉。她撞进他视线中,仿佛撞进一整个清透碧澈的湖中。
她一时未语,只是低着头微微勾了一下唇角,她未叫他看见,一时也觉着自己奇怪。
似她等了他这样久,受了这么些气,又又阴又阳地说了这么些话,只是为了等他这几句、这一句自己想听的话。
良久她方回过神,一时捕捉到另一个字眼,微微皱眉:“什么信笺?”
陆珵今日见她态度,心里其实已知晓她未收到信。
闻言道:“是我叫人送到你府上的一封信,被你府上的侍女拿了进去。”
李青溦经上次北苑截过她的信笺之事后,便新换了正门门房。虽是如此,听他说到这里还是担心信笺被北苑的人截胡。是又听他说被她的侍女取了才放下心来。
既是她们几个取了,那信自然还在南苑,只是未给她罢了。只是此事倒也事出有因。
她想到这里又想起那日绮晴几个问起陆珵,她说过的原话。
——‘死了呀,以后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前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才是。’
她几个侍女对她的话自然上心,许是因为这个未告诉她,随便放了个角落也是有的,怨不得她们,自然也怨不得自己。
谁叫陆珵那时候一声不吭,即便她怎么问也问不出个好歹来,泥人尚有三分脾性,遑论是正在气头上的她。一时说了难听的话自也值得原谅。
李青溦正想着这些,林嬷嬷已拿着药酒进了门。
李青溦伤了脚,自是要给她脱了鞋袜擦抹一番的,只是看见一旁站着那么大一个登徒子,一时动作顿住。
天这样晚了,李青溦本也不想叫陆珵继续杵着,又想着他背上的伤也不好在她府上处理。便吩咐林嬷嬷将他送出去。
林嬷嬷瞧李青溦一眼,凑近问道:“往哪里送?是不是要送去执金吾门前?”
若是放在前几天,李青溦自然不由分说地叫人将他送去执金吾门前,或是叫倾脚头(收垃圾的)将他直接送到渣斗(垃圾桶)里算了。
只是今日他今日他说了那样的话。再瞧他衣冠楚楚,很有几分之芝兰玉树的样,一时又觉着人似乎救一救还能用。
到底还是吩咐林嬷嬷将他送出门外便算了。
陆珵只是有几分忧心李青溦脚上的伤。只是听了李青溦同身边婆子言语他去留,他也不愿多添麻烦。只是应了一声叨扰,又瞧了李青溦一眼,便同林嬷嬷出去了。
——
待林嬷嬷回来之后,绮晴已给李青溦擦了药。
先前屋中有外男,林嬷嬷自不能去叫郎中来自造话资,待人走了,李青溦又懒得折腾,直叫他们端来水,洗脸净手躺下了。
林嬷嬷瞧她脚伤未多严重却也不敢懈怠。
和绮晴宿在外厅的榻上守夜了,只等着到了天亮叫郎中来仔细给她瞧瞧。
正过子时,林嬷嬷经了今夜的事,有几分睡不着,便打听起了那陆郎君。绮晴便说了几声二人相识之事,说起西郊,又说到那陆郎君工部任职,在南郊和她家姑娘如何云云,一时只听得林嬷嬷云里雾里、满面茫然。
只听明白一点:她家姑娘许是同那登徒子关系匪浅。
她想不分明并州那么多青年才俊,她家姑娘如何看上一个登徒子?
方迷迷瞪瞪地又熬了一个时辰想东想西,才吹灭了灯胡乱睡了一夜。
——
北苑却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小周氏本是忙了一日,虽是上火怄气,到底是多有困乏。
强撑着伺候应酬回来的李栖筠睡下,刚眯着一会儿,外头突传来激烈的拍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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