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t;长生≈gt;
“你母后身上有着对男人而言最危险,最致命的吸引力。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无关色授魂与,也无关身份利益的原始诱惑。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我想应该是本能。就像飞蛾扑火,像向阳而生,像这大地上一切没有人的情感、却具备了直觉与欲念的生命。相比之下,用层层锦衣包裹的心则无比脆弱,越是华美厚重,越是优柔寡断、不堪一击。
她高傲的美丽是漫天呼啸的大雪,于一个星月沉沦的夜晚降临,追赶着手无寸铁的囚徒,在他们失去理智溃不成军的刹那,浓烈的爱意织成一张密密的网,早已在暗处静候佳音。当这样的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爱上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挣扎,逃避,不过是一场更加漫长煎熬的逆旅,是理智和本能穷尽一生的角逐争斗,所以我放弃抵抗,甘愿在她冰冷的眼波中着迷,下坠,沉溺,窒息。”
他出生的那天是大雪,京中应景地披上一层遮天蔽日的银霜,以一种苍凉而宏大的姿态迎接一个新生的到来。冬与夏,冰与火,悲与喜,失与得,这样矛盾又相生的对立仿佛是上天的特殊恩予,在往后的二十余年里主宰着命运的每一次转折。
他喜爱一切冰冷的事物,因为在那奇怪的认知里,这便是最宝贵的东西所独有的温度,是生命,是权力,也是爱情。而他拥有的这些恰恰是来自同一个人的馈赠——他的母亲。
皇宫是容纳了世间七情六欲缩影的小小天地。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有莫名其妙的恨。先帝对世事和人心的洞明预测了这场在他身后以整座宫廷为桌台、欲望作筹码,卷入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女争相下注的赌局。只可惜连他也不曾敢想,其中会有萧允的一席之地。
因为当爱情多了一条可以选择的退路,关于爱与不爱的理由就会变得千奇百怪;也许是那日的煦阳灿烂,也许是一场花信初绽。这些理由在日复一日的执念中熬成了习惯,挣扎、逃避和抵抗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枉然。
他后来也无数次地回忆过,初初只是以血缘为纽带的天性因无法填补的渴求而遗留下来的种子,她罕见的柔情藏在如迷雾般令人捉摸不定的冷漠背后,是他可望而不可得的梦想,然而先帝的离去让他意识到她是生机,是浮木,是挡在他身前隔绝出一个桃源的依靠。他们在这冰冷的绝境里依偎取暖,他们是彼此在此间唯一的牵挂。于是种子生根,发芽,汲取着那些所谓的偏爱,结出了一颗禁忌的果实。
萧允在冲进被大火吞没的宫殿时没有一丝犹豫。温沅的眼泪和乞求阻挡不了他的步伐,就像这些年里她无一处不好,却始终撼不动他的心。身后的巨木轰然坍塌堵住退路,他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甚至萌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这样也好,无人烦扰,这里便是独属于他们的乐园。
火是从外殿烧起来的,身后层层钩起的帷幔像一片片打了卷儿的叶子,映着红灿灿的艳阳飘落在他走过的路上。他一直不喜欢明亮炽热这类描述太阳和火焰的词语,说不清是受靖后影响还是和出生的季节相悖,亦或是那年躲在屏风后面与厉帝燎原般的眼神四目相接,每一次梦魇无不是在火海中受罪。可当今夜即将真真切切地沦丧在往昔的噩梦里,他却无比安定,无比满足,连脚步也不由自主慢了下来,一边走一边看,似是要把沿途的格局和布景牢记在心。
这是他最后一次走上这条路。
他曾在一个个大同小异,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反复彷徨在长秋宫这条铺满素缟的道路上,这里见证了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恐惧和绝望,压抑和迷惘,是深渊,也是向往。好在这场折磨得他遍体鳞伤的劫难终于迎来了尽头,自火中来,在火中去。从此之后,一切藏在积年冰雪下的秘密都将融化成一条温暖的河,等来年吹进第一缕春风,迟迟为这四方宫阙妆点一抹新色。
他拖着羸重的身子走到里间,看见高坐在椅榻上一动不动的身影,正要浮出一丝笑,头顶一道龙凤彩画梁枋被火烧断,合抱粗的香楠木歪头砸下,重重碾过他躲闪不及的右腿。
骨头被砸断的痛楚驱散了几分混沌,他咬牙忍痛爬到那漆红描金的承足上,爬到她脚边,撑起半身,把头抵在她膝间。
离得这么近,他才借着火光看清她今夜别具一格的装扮。
不再是绣着金丝凤鸟的华美宫袍,也没有满头端庄的珠翠琳琅。她穿一身半旧的薄粉色海棠纹潞绸,衣身上还余留着积年累月的折痕;雾鬓半挽,用一根青玉簪斜坠在颈侧。手中捧一只两掌宽的瓒金盒,脸上漾着恬静的笑容。
他拿过盒子启开,里面只有三样东西。
一柄银背菱叶铜镜,一本手抄《金刚经》,还有一张折起的画。
他翻开那本经书,护页里夹着一朵干枯的花儿,上面的字体瘦劲工整似曾相识,写道“伏惟皇后殿下千岁”。
又去看那幅绘着鸳鸯碧水的水墨画。
没有朱印,没有落款,只有一句诗文作题:无限鲜飙吹芷若,汀洲,生羡鸳鸯得自由。
他扭头看向镜子里的人,笑着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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