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北州都督李崇梅在端午这日设宴,请了孟氏一家来园中游龙舟,并赏榴花、饮菖蒲酒,孟夫人携了正室夫君和儿女家眷盛装赴宴,饮酒谈笑,也是无比热闹。
李崇梅道:“端阳天热,炎日当头,不妨同我乘撵前去清怡园乘凉赏花,且那龙舟竞渡也在清怡园内的春庭水榭,娘儿们几个平日里闷惯了正也可登舟观赏。”
说罢,命了下人准备着,小姐媳妇们自去宽了外衣,换上半臂襦裙,乘了轿撵,沿后院青石小径走,绕过围墙假山,又经鱼塘绿湖,堤上修竹垂杨,杂花乱飞,也是依红泛绿,清风拂面好景光。
那清怡园便正是此处了,李崇梅请客下撵,信步过九孔红桥,再上几步石阶,便是清怡园的楼阁,李崇梅便引众人先进阁小憩,园中伺候的小厮忙摆上消暑果盘和蜜饯金桔茶。
孟湄端看阁内正堂,正中墙壁摆了把弓箭,底下的仙鹤古铜壶里插了几只竹箭,旁边还有一联:箭逐野鹤云鸿落,阁中无处不见仙。【注1】
再往内间去,楠木雕阑,璇几玉案,摆设精致,珠帘云卷,内有一张虎皮榻,檀木架上摆宝刀,刀柄嵌绿珠,如兽目圆瞪,威风凛凛。
李崇梅道:“小子常来此处垂钓小居,习武练箭,我便把这佛堂阁给了他做居处,他倒好了,更不急着成家,这般大的年纪倒只赖在我身边成冤家!”
孟母在旁笑:“可是你家最小偏房所生的小公子?我素日只闻你道他顽皮,倒没想他也到了这要娶妻的年纪!”
“正是他不错,与你家湄儿同岁,这眼见着湄儿纳了偏房成了人,我倒也替他着急。”
姊姊孟芸听出玄机,忙道:“久闻李公子大名,只是李都督乃皇亲贵族之后又是南都都督,焉能没个上门说亲的?”
李崇梅笑道:“媒官是来了几次,说与那侯将军侄女做偏房,我便没允,犬子不才,倒也不至于做个偏房,何况他那直率鲁莽脾气,倒也不是做偏房的材料。”
孟母笑道:“不教孩子委屈才是。”
孟湄见陆子岚正朝她点头笑,便装作无事移步楼阁亭台,遥遥望见水榭边,隔着红桥绿柳,荡出白舫青帘的游船来,后头跟住齐齐几只绑了彩头的龙头长舟来,水光溯奔,激流荡撸,须臾过了红桥绿柳,慢慢靠拢楼阁,只见游船上那领头是个少年,白衫翩翩,掖起罗袖,玉簪束发,手撑一只长竹蒿,放声高歌——
舟舟行水波,我欲登高歌
晴日换明月,人生当几何
我心有怫忧,洪波秋萧瑟
我心无所忧,及时多行乐
众人闻歌,纷纷到亭台观望,李崇梅笑道:“那正是小子李凌恒,今日的龙舟竞渡便是他张罗的!唱得这么热闹,咱们也下去跟他乘舟畅游。”
大家下楼,又见一只花艇游船来泊,窗头挂珠帘,船身雕金龙,舱内筑阁间,两侧是长廊,金泥绿边卷蓬盖,两边红菱走水浮花,舱内铺了水蓝绒毯,摆着茶几和穿藤小椅,李崇梅先请了孟夫人、孟芸携了家眷进了这艇,又要李凌恒请了孟湄、庚修远、陆子岚等入了另一船。
孟湄见李凌恒确实矫健不凡,明眸皓齿,因问那撑舟之人:“李公子,方才听你唱那歌怪有趣的,跟那楼阁上的提联颇有些相似,倒像是出自一人之作。”
李凌恒一边柔撸划去,一边回头笑道:“早听说孟家的小女是水晶玲珑心,今儿见了果然敏察聪慧!不瞒你说,那联和这词皆是鄙人兴起拙作,倒是要在小姐家眷面前献丑。”
庚修远忙道:“非也,李公子的词颇有魏晋之风,曲也有潇洒之意,配以公子嘹亮歌声,听了令人着实沁心畅快。”
孟湄笑道:“还是官人说得好,李公子快进来歇歇,这会子大太阳毒起来仔细中暑。”
陆子岚也道:“我见李夫人那一船倒是有小厮伺候划桨,李公子也不必这般辛苦,不如同我们喝酒赏龙舟。”
李凌恒交了小厮划船,进了船舱坐下笑道:“不必多虑,小人常年习武,倒也不至那般娇贵。”说罢,宽白衣外敞,只穿阔领短袍,露黝黑胸膛,肌块磊磊,抹一把汗,仰头饮干杯中酒,哈哈笑了几声。
孟湄忙躲了眼,不知是天热还是心热,红了两腮。
陆子岚又为李凌恒斟酒,笑道:“公子倜傥,可惹得我妹子娇羞欢喜了!”
孟湄起身,直往船外侧廊吹风,看龙舟在水面一字排开,不同船队旗幡颜色不同,一层层装凑在船身上,如锦如云,鼓声震震在耳,船头者喊号,划桨者前摇后摆,整齐前进。
两游船众人皆跑到长廊观赛,大家看得有趣,便下注的下注,吆喝的吆喝。
孟湄问李凌恒:“这赛舟之人可是府上的人?”
“正是,平日里都是丫头小厮们在湖里撑舟耍的,今年倒制了几只龙舟,只当给大家乐一乐,胜者得赏。输者罚酒。”
“这倒有趣,我虽不常出门拜访,但也知都督府的人都是百伶百俐之才,今日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小姐可曾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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