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就放了她在那僻静的疏桐院等候他三年,竟然心安理得与她和离、放她离开,竟然让她带着一身伤痛孤身回安陆,而不闻不问。
如果不是朝廷的调令,他永远不会来安陆,永远不会与她重逢,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
他闭上眼,咽下唇腔中的苦涩,然后睁开,静静盯着面前的槐树。
再多的悔恨,也是于事无补,原来他惶惑、他无助、面对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但现在他清醒了。
他要沉住气,步步为营,挽回她的心,让她重新爱上自己。
她原本就是喜欢他的,他也是爱她的,他们两情相悦,本是最般配的,不该如此错过。从前是他不懂,但如今,他会一点一点让她回心转意。
当马兰香端着碗水过来时,陆璘正静静站在窗边,负手看着外面,似乎已经好了很多。
她道:“他爹在家也没生火,来不及烧水,我就舀了碗井水来,是刚打上来的,清凉,大人要不然喝几口?”
陆璘回过头来,朝她露出温和地一笑,伸出双手来接碗,道谢道:“多谢三婶了,正好有些渴。”
不知怎地,马兰香觉得这一刻的他似乎比之前还要温和一些,那种贵公子的疏离感也少了很多。
将碗递到他手中那一刻,她发现碗边有一点黑黑的不知是什么没洗干净。
他可是尚书府的公子,她见过他们用的碗,那种瓷细得跟玉似的,白白净净,一尘不染,而乡下则是粗瓷碗,本就扎人,没想到还没洗干净,她都怕他当场将碗递回来。
陆璘很快捧着碗仰头喝水,喝了有大半碗才停下,惊道:“这水倒是清冽甘甜,是三婶自家的井吗?”
马兰香松一口气,笑着摇头道:“不是,我们村就两家有井,一个就是张大发他们家,一个是东边的施大石家,他和我们是同一个房头,我们都去他家打水。”
“那不是还要走些远?”陆璘问。
马兰香回道:“不算远,一会儿就挑回来了。”
眼看时候正是下午,出于乡下人的礼节,马兰香顺口问道:“大人要不要去我们家坐一坐,吃顿饭再回县城?”
乡下人家里可没什么好吃的,陆璘一向就是那种客气却冷淡的人,料也不会去吃,没想到他却温声道:“是吗?我倒一直想去三婶家看看,只是今日走得急,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马兰香一愣,却很快道:“要带什么,知县大人帮我们这么大忙,我们登门道谢还来不及,哪里敢要大人的东西。”
说罢,两人一道出门去,马兰香锁了门,和陆璘道:“我们家在前面,离得不远,就是简陋了些,大人别嫌弃。”
陆璘说:“三婶知道,我在家排行老二,三婶叫我陆二就好。”
“那……怎么像话,大人毕竟是知县。”马兰香说。
陆璘回道:“从前是我不懂事,一直没来看过三婶,如今虽是菀菀生我的气,分开了,但亲戚的情分总还在,只要三婶不怨恨我,就当后辈叫我就是。”
马兰香只是个地道的农村妇人,嫁了施重贵,因为施家祖上没落,人丁凋敝,因此在村里也就平平常常,没什么人正眼相待,如今陆璘这样和善和她说话,说和她是亲戚,她不由有一种被尊重的喜悦与自豪感,心里真热了起来,答应道:“那我以后就叫你二郎吧。”
两人到家中,施重贵愣了,但见陆璘温和客气,也露出了几分腼腆的笑意,施重贵家的两个儿子都去做泥瓦工了,不在家,大媳妇不好意思见年轻男子,去厨房帮忙做饭,陆璘和施重贵说着话,又主动去逗弄院里玩着的小孙子壮壮。
壮壮胆小,并不理他,他一靠近就跑屋里躲着去了,隔了一会儿,外面有走街串巷的货郎经过,陆璘叫住货郎,在货郎手上买了两块麦芽糖。
然后看着壮壮道:“你过来,我给糖你。”
壮壮便过来了,陆璘问:“你刚刚蹲在墙角做什么?”
壮壮不说话,他道:“和我说了,我就把糖给你。”
壮壮说:“我在看蚂蚁打架,两伙蚂蚁,打了老半天。”
陆璘忍不住笑起来,将糖给他,然后道:“蚂蚁怎么打架?我还从来没见过,要不然你带我去看看?”
壮壮欢喜拿着麦芽糖,带他去墙角,却见那儿只有最后几只蚂蚁,失落道:“现在蚂蚁都走了,刚才这么多,这儿,这儿,都是。”
“这么多蚂蚁打架,得多有意思。”陆璘叹声道。
壮壮说:“你想看吗?我知道怎么让它们打架!”
说着它从麦芽糖的小纸包里捡出一小粒糖来放到地上,说道:“你等着看。”
两人蹲在地上等着,没一会儿,一只蚂蚁过来,触到糖粒,很快就回去了,壮壮便在这时将糖粒拿走,在隔壁换了个地方。
又有蚂蚁来,触到那粒糖,又走了,壮壮便将糖拿走。
这时有一行蚂蚁过来,在最初放糖粒的地方转来转去,却没找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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