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哐当”一声被关上。
陆绪章无力地扶着墙,身形摇摇欲坠。
他很冷,浑身都冷,身体的每一处,连心里都冷得要命。
孟砚青生气了,她一直都在生自己的气,她不会回头了,他第二次永远地失去了她。
他绝望地打了一个寒颤,却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时候她还很小,穿着洁白的公主裙,笑着站在他面前。
她手里捏着一根萱草,用那萱草尾巴尖轻刮过他的鼻尖,笑着说:“绪章,我是小公主,你是青蛙,现在,你给我变——”
“你变啊,你要变成王子,我只喜欢王子,你变成王子嘛……”
那稚嫩的声音穿过漫长的岁月,轻软欢快地传入他耳中。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说她喜欢王子,他努力地让自己成为她喜欢的模样,但是现在她却嫌弃王子,不要王子了。
也许他就不是王子,他是青蛙,一直都是青蛙。
门好像被推开了,有凄冷的风扑面而来。
他却是连抬起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白茫茫的虚弱中,他感到她走过来,走到她身边,之后握住了他的手。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聚焦,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模糊而熟悉的人影。
耳边传来她的叹息。
“过来,你把衣服换了。”
说着,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进了旁边的卧室,之后便帮他脱衣服。
陆绪章哑声道:“我自己来……”
然而她已经开始动手了,帮他脱掉西装外套,脱掉湿漉漉的衬衣。
衬衣贴在他身上,又湿又烫手。
孟砚青咬牙:“很好,你这衬衣都不用熨斗了,你自己就给熨平了!”
陆绪章看着她,眼神木木呆呆的。
孟砚青深吸口气,心想他成傻子了,可能脑子要被烧坏了。
她家陆亭笈要是有个傻子爹,这以后可就真不好找对象了!
她命令道:“裤子,赶紧脱了!”
说着,她的手已经放到了他腰带上,帮他解开。
“剩下的你自己脱吧。”
孟砚青只是帮他解开腰带,没给他脱裤子,“给你这个,你擦擦,去床上,裹着被子。”
说完她扔给他一个大毛巾,之后出去了。
陆绪章确实冷得厉害,浑身哆嗦,他脱掉裤子,用大毛巾擦了擦,便上床钻进了被子里。
这是孟砚青的被子,香香软软的,这让他贪婪地裹紧了。
他恍惚觉得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
他喜欢和她睡一个被子,她有一种让他着迷的香味,但是她却不喜欢,说就算是夫妻也得单独睡,要彼此独立,不要总黏在一起,他就只好“独立”了。
他脑子昏沉沉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又觉得仿佛岁月倒流,他回到了过去。
他和砚青浓情蜜意,喜欢得很,她也不让他独立,两个人搂在一起睡。
可就是这时候,他冷不丁清醒过来。
一个意识撞入他的脑中:孟砚青已经死了。
死了。
当年他亲眼看着她被推进去火化,他疯了一样跑过去想把她救出来都无济于事。
他打着哆嗦,颤抖着告诉自己,不不不,她活着,她现在活着,活得很好,就在他身边。
但是那个绝望而痛苦的意识是如此清晰,犹如万籁俱寂的深夜陡然响起的警铃声,让他完全无法忽视,刺得他浑身俱痛。
这一刻他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孟砚青还活着吗,她还会对自己笑吗,她永远离开自己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有人走到床前。
他拼命睁开眼,看过去,在视线逐渐聚焦中,他看到了她。
她赫然正是他们刚结婚时的模样。
他忙伸出手,拼命地握住她的手:“砚青,砚青。”
孟砚青:“我给你拿了药,你先把药吃了。”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喃喃地道:“砚青你不要走。”
孟砚青命令道:“你给我吃药!”
陆绪章:“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孟砚青看着他这样子,分明烧成傻子了,一口一个你不要走。
她叹了声:“你听话好不好,把药吃了,不然我马上就走了,不管你了。”
陆绪章忙点头:“嗯,我听话。”
孟砚青见此,便端过来水,拿着药:“来,先把药放嘴里。”
好在陆绪章还算听话,张开嘴,把药放嘴里,她见此,便拿了水喂给他。
陆绪章喝了一口,把药咽下去,之后便不喝了。
孟砚青:“发烧的人得多喝点,你听话,多喝水。”
陆绪章声音嘶哑:“我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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